进献了寿礼,张大人倒好,一封帖子道过贺便敷衍了事。本宫就如此让你退避三舍吗?” 张遮道:“下官寒微,无物以献。” 她似乎也不过问一句,并无追究之意。 然后眸光一错,便瞧见了他手里那朵宫花,神情于是有了些变化,竟勾着唇角问他:“寒微归寒微,可倒也有人喜欢么。” 方才皇帝赏下宫花时,姜雪宁不在。 她该是误会了。 张遮想要解释,然而刚要开口时才忽然意识到:他为什么会想要解释呢? 姜雪宁见他不说话,便更恼上几分,可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一步步走到他近前来,唇畔挂着点笑意,竟轻轻伸手将那朵宫花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她手指细长,最是漂亮。 接着便慢条斯理将那宫花缀在了自己的头上,颤巍巍地盛放在那金步摇旁侧,道:“想你也拿不出什么奇珍异宝,本宫便收下这朵花吧。好看么?” 他不知如何回答。 姜雪宁便道:“你若敢说‘不好看’,本宫一会儿见着圣上,便去同他说宫里面有人看上了你,同你私相授受。” 他行端坐正,又怎会怕她去胡言? 只是那一时廊上五彩的宫灯挂了长串,她着雍容宫装的身影却在阴影里单薄,那一朵宫花缀着金步摇颤着的流苏,让她苍白的面庞添了几分令人惊心的娇艳,扎了他的眼。 也许是鬼迷了心窍。 他竟没辩解,只是道:“好看。” 岂料姜雪宁听了,面色一变,那朵宫花竟被她冷酷地摘了下来,劈手便摔到他脚边上去,对着他冷笑一声:“还真跟宫里哪个丫头勾搭上了,我当你张遮是什么正人君子呢!” 说罢她转身就走了。 廊上只留下他一人独立,过了许久才将地上那朵花捡了起来。 张遮本以为那一幕他快忘了,此刻浮现在脑海,却清晰到丝毫毕现。 姜雪宁还瞧着他,暗暗不满:“我说一遍,张大人可记住了吗?” 张遮想,你的生辰,我怎会记不住呢? 但只将那如潮的思绪压下,慢慢道:“记住了。” 第120章 她不一样 周寅之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心里却是少见地打起鼓来,并不很敢抬头打量谢危神情。 而谢危全程未言只字。 素日里抚琴执笔的手指是很好看的,此刻指腹上的鲜血渗出来, 他却面无表情, 只是松手放下那已经沾了血的刻刀,拿起案角上一方雪白的锦帕将血压住,破了皮的伤处于是沁出几分痛感。 算不上多强烈。 也就那么一点,可偏偏绵延在指头尖上。不压着血会冒, 压着了又会加剧伤处的隐痛。 周寅之说完了,道:“事情便是如此了。” 谢危目光却落在刻刀刀尖那沾着的一点血迹上,问:“所以姜府姜侍郎那边, 尚还不知此事?” 周寅之道:“兹事体大, 下官不敢擅断。” 外头天光已经亮了起来,只怕姜府那边也很快就要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事情不能拖。 这一瞬间有太多的想法掠过了谢危心头, 一个一个都无比清晰,然而从脑海里划过的时候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唯有昨夜与剑书的一番对答。 剑书说:“事情进展顺利,天牢已经被这帮人攻破, 城门那边也安排妥当, 只等着张大人那边带人经过。小宝在,这一路应当失不了行踪。只是那孟阳……” 然后他说什么呢? 他说:“危险之人当有危险之用,小卒罢了, 坏不了大事。” 并不明亮的光线从透白的窗纸上照了进来, 驱散了由斫琴堂内摇曳的烛火所覆上的那一分融融的暖色,谢危面庞,只剩下那一点带了些病态的苍白与冰冷! 某股阴暗戾气竟不受控制地滋长。 他胸膛起伏了一下。 这一刻慢慢地闭上了眼, 强将其压下,停了有片刻, 才道:“有劳千户大人前来知会,我与姜大人乃是故交,宁二乃我学生,姜府那边便由我来处理,你也不必插手了。” 他说话的速度不快。 像是要理清什么东西似的。 每一个字都是缓慢的,清晰的,听起来寻常而冷静,然而越是这样的寻常,越是这样的冷静,越让周寅之觉出了万般的不寻常、不冷静。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谢危镀了光的侧影,拿锦帕按着伤处的手掌,还有前面琴板边上沾了血的刻刀…… 周寅之眼皮跳着,心底发寒。 他不敢真的说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只将头垂下,道:“下官不敢妄动,但此事与下官有脱不开的干系,位微力薄不敢与少师大人并论,唯请大人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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