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书集了,着人送还给张先生。张先生不问无妨,若是问起,也是谢先生授意,算不得我等不尊师重道。只是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这是挑了个折中的办法。 萧姝先前一番话便已讲过了个中利弊,原本犹豫的众人基本被她说服,都点头同意。 唯独陈淑仪嘴角噙着冷笑,看着萧姝不说话。 到最后众人返回奉宸殿中将外头扔掉的书和案头上摆的书都收了,陈淑仪也未加入,是以最终派人送还国史馆张重的《女诫》仅有八本。 陈淑仪那本依旧摆在案角。 也不知那张重收到书之后是什么脸色? 姜雪宁一走神想到这里时,朝着前方陈淑仪的位置看了一眼,又移开,目光往回垂落到翻开的《诗经》上。 今日学的是《伐檀》。 她盯了半晌,却想起自己昨日说出“恭送”那一句时谢危变幻的神情,只觉有些迷惘的茫然,眨了眨眼,抓起旁边搁着的羊毫小笔,笔尖蘸上一点墨,趴下来,顺着诗句,一格一格,把所有字里带有的方框都涂黑。 等她从《伐檀》涂到《山有扶苏》,赵彦宏终于讲完了,虽还未到下学的时辰,却摆摆手叫她们休息,自己收拾了东西便走。 他一走,周宝樱便跳了起来去喊方妙:“快快,下棋下棋!” 方妙无语凝噎,叹了口气摆上棋,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下了,只拉其他人:“你们来,你们来,你们陪她下!” 周宝樱急得跺脚:“下一堂又学琴,谢先生一向来得早,你们抓紧嘛!” 众人看得发笑。 终究是萧姝发了善心,坐下来陪她下。 沈芷衣这两日观她们下棋也看出点意思来了,看两人摆开了架势,便要招手叫姜雪宁一起来看,只是转头看她时却觉得有些不对。 旁人桌上都摆着琴,她桌上竟空荡荡。 她走过去,纳了闷:“宁宁,你莫不是记错了,今日谢先生是要教琴的,你那张琴呢?” 姜雪宁还翻着《诗经》在那儿涂格子,听见沈芷衣此问也是有些口里发苦,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说自己初时偷懒不想搬来搬去索性把琴留在了谢危那儿,后来又怒极上头干脆连琴都忘了? 捏着细笔的手指顿住。 一点墨迹在指尖染开,她却还怔怔捏着,没放开。 谢危从国史馆来,一路上脚步却是有些慢,顺着台阶走到殿门外,朝里一看,就发现那少女捏着笔坐在那儿,一本翻开的《诗经》上所有带着方框的字都被涂了一遍,目光便不由在那书页上多停了片刻。 淘气到底还是有的…… 他摆手阻止了沈芷衣向自己行礼,只走到姜雪宁书案边去,话再喉间滞得一滞,终还是出了口:“今日学琴,姜二姑娘的琴却还在偏殿,若此刻无事不如同谢某过去取回。” 嗓音放得有些软。 姜雪宁转头才看见谢危:该是刚下朝,朝服还未换下,一身玄黑作底、云雷纹滚了衣袂角边的深衣,束了腰封,挂了玄色印绶,罩玄黑外袍,是一种说不出的风仪威重,竟一下让她觉着是看见了上一世的谢危。 但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却甚为平和。 姜雪宁慢慢把笔放下,站了起来,有心想要拒绝。 可谢危没给她拒绝的余地,只道:“随我来。” 那终究是燕临送给她的琴,姜雪宁立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跟上了谢危的脚步,默不作声地走在他后面,经过几道廊柱,去往偏殿。 此刻没太监伺候。 谢危上前推开了门,回头一看却见她立在门口,便想起她第一次到偏殿来时也是如此,有心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走了进去,把挂在墙上的两张琴都取了下来。 这时姜雪宁才挪着步,走入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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