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则知道,乐阳长公主脸上这一道疤痕,乃是二十年前平南王举兵谋反进犯京城时留下的,那时她不过刚刚出生不久的一个奶娃娃,被叛军从乳娘手中夺来,作为人质,用匕首在她脸上划了一道,胁迫躲藏在皇城中的其他皇族现身。 后来勤王之师赶到,平息叛乱。 贵为公主的沈芷衣当然安然无恙,可脸上却永久地留下了这样一道疤,从她的幼年,伴随到如今。 如今虽二十年过去,可朝堂上、皇宫里,所有历经过那一场变乱的人,看了她脸上这道疤,都会不由回忆起那一场让宫廷内浸满了鲜血的变乱—— 乐阳长公主这道疤,是平南王逆党在大乾这一泱泱王朝脸上划下的耻辱! 也正因此,当今圣上对这位妹妹格外宠爱。 但凡沈芷衣有任何的要求,只要不涉及国家社稷的存亡,他都予以满足。便是她想要摘那天上的星星,沈琅也要叫人去试一试能不能摘,方肯罢休。 沈芷衣在宫廷中长大,从小就见过了无数人注视她脸上这道疤时的目光,有的怜悯,有的疼惜,有的讥讽,甚至她偶尔还会从一些容貌昳丽的宫人脸上看到她们的心声: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帝国公主又如何?有了这一道疤,破了好颜色,实在连她们这些低贱的宫人都不如。 年幼时她尚且不知这些目光的含义。 待得渐渐年长明白之后,却是由怒而恨,由恨生悲。 试问天下女子,又有谁能真正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呢? 沈芷衣扫眼看去,众人打量她的目光都被她收入眼底,唯有角落里一人埋着头没有抬起,一直把脑袋按得低低的。 倒是稀奇。 她在宫中时已习惯了别人这样的注视,此刻虽觉得心底跟扎了根刺似的,却也没有发作,只冷淡道:“你们继续作画即可。” 众人都被她扫过来的眼神惊了一惊,连忙收回了目光。 公主既已发话,她们自不敢反驳。 于是个个都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作画的继续作画,作诗的继续作诗。 姜雪宁也轻轻松了口气,退回去就要继续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 可压根儿还没等她重新坐下,沈芷衣竟直接向着她来了,往她面前一站,便道:“你就是姜雪宁么?抬起头来。” “……” 真不知道这位祖宗为什么又注意到了自己! 姜雪宁如今可不是皇后了,对比她帝国公主之尊,不过是个普通大臣家的的小姐,身份地位的差距摆在那里,也不敢有所违逆,依言抬起了头来。 这一瞬间,沈芷衣眼底划过了毫不掩饰的惊艳,过不一会儿,却又变成了一点带着哀婉的艳羡,轻轻叹了一声:“我今日便是为你为来的。” 姜雪宁眼皮又开始狂跳。 沈芷衣却道:“难怪燕临那个谁也降服不了的为你死心塌地,这般地好看,便是我见了都要心动,实在让人羡慕……” 她今日本在诚国公府赴宴,可到了才听说她兄长沈玠去了清远伯府,沈芷衣本来就黏着这个性情温和又脾气极好的哥哥,后来更得闻从小跟她一块儿玩到大的燕临也在那边,便着人问了问。这才知道,沈玠是因为燕临去的清远伯府,而燕临又是因为某个官家小姐去的。 这一来她便好了奇。 眼看着诚国公府宴会结束,便拉了与自己要好的诚国公府大小姐萧姝杀来这里看看,这传说中的“姜二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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