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万万没想到,今日姜雪宁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二、二姑娘说笑了,老奴又不是蜀地来的,且连戏班子都见过几次,哪儿学得会什么变脸呢?”王兴家的强压下心头的疑惑,摆了摆手,厚着脸皮拿出以前讨好姜雪宁的那股劲儿来,“您忽然说这个,一定是想看戏了吧?老奴前儿在太太那边听说,京中最近新来了两个戏班,要不给您请进府里来演一出?” 这种奉承讨好的话,若是以前的姜雪宁听了,即便不喜笑颜开,也不至于就翻脸生气。 可现在的姜雪宁么…… 她随意地一理那绣银线竹叶纹的青色锦缎袍的下摆,慢条斯理地坐在了廊下的美人靠上,作少年打扮的她即便画粗了眉毛也是挡不住的唇红齿白,一张脸上既有青山隐雾的朦胧,又带花瓣含露的娇态。 唯独唇边那抹笑,有些发冷。 姜雪宁将目光移到了王兴家的手腕上,一副假假的好奇模样:“妈妈腕上这镯子真是好看,只是瞧着有些眼熟,倒跟我前儿寻不着的那个有点像。” 王兴家的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戴在手腕上的漂亮镯子,被姜雪宁那目光注视着,竟跟被火烤着似的,变得滚烫,让她手也跟着抖起来。 但她这德性能在后宅里混这么多年,揣度人心思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一句话的功夫,前后不过是几个念头的时间,她便隐隐摸着了几分关窍—— 镯子。 二姑娘这平白的态度变化,一定跟她腕上这镯子有关。 管着姜雪宁房内大小事情这么多年,作威作福惯了,姜雪宁对自己的东西又没个数儿,王兴家的哪儿能忍得住? 手脚不干净才是正常。 平日里东拿西拿,哪儿晓得今日就触了霉头? 她心电急转间,立刻演起戏来:“像吗?老奴这镯子可不敢跟姑娘的好东西比,这还是上回在街口货郎那边买的,说是裂了条小缝儿,压价贱卖给老奴的,老奴买回来之后还废了二钱银子给镶了镶呢,您看,就在这儿。” 说着她就满面笑容地把镯子撸了下来,要把那条缝儿指给姜雪宁看。 只是才一指,就“哎呀”了一声。 王兴家的睁大了眼睛,一脸逼真的惊讶:“这、这怎么就没缝儿了?” 姜雪宁看着她演。 王兴家的想了想,很快又露出一脸恍然的神情来,讪笑:“瞧老奴这记性,昨儿帮二姑娘收拾妆奁,怕磕坏了老奴那刚镶的镯子,就摘下来给搁在了旁边,估摸着是不小心给二姑娘那好镯子弄混了,收拾完之后拿岔了,戴错了。老奴便说这镯子戴着怎么润了这么多,感觉人一戴上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原来是姑娘的好物,沾了您通身儿的仙气呢!” 听听,怕是马屁成了精也说不到这么好听! 再比比她对姜雪蕙的态度,对自己的态度,姜雪宁便能理解上一世的自己为什么要把她从孟氏那边要过来,还由着她作威作福了。 她微微笑起来:“原来真是我的镯子么?” “都怪老奴年纪大了眼神儿也不好了,这也能拿错,还是二姑娘火眼金睛发现得早,不然回头老奴回头落个私拿您东西的罪名,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一副感恩戴德模样。 因姜雪宁歪坐在美人靠上,她便蹲身下来,作势要给姜雪宁戴上。 但伸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来。 “哎呦不行,老奴这一身俗气,沾在镯子上,怕不玷污了您的仙气儿?您等老奴擦擦。” 王兴家的把腰侧挂的帕子扯下来仔仔细细地把那镯子给擦了一遍,才堆着满脸的讪笑,轻轻抬了姜雪宁的左手,把镯子给她戴上。 少女的手指纤长白皙。 那镯子的玉色是天青青欲雨,更衬得那一截皓腕似雪。 王兴家的一堆屁话,别的没说对,有一句却是没说错:这镯子给她戴就是个俗物,戴在姜雪宁腕上才是上上仙品。 “看,您戴着真好看!” 王兴家的戴完就赞叹起来,同时也在悄悄拿眼打量姜雪宁。 若按着姜雪宁在宫里那两年的做派,王兴家的这般,只怕早就被她命人拉下去打死,留不到明天了。 只是现在毕竟在姜府。 姜雪宁刚重生回来,往后又不准备进宫,自觉该低调行事,没那么高身份,自也该将脾性收敛一些,所以只随意地转了转腕子,像是在欣赏这镯子。 两世了,这却是她第一次戴这镯子。 婉娘当传家宝留下的东西,自是不差。 可惜…… 并不是留给她的。 平静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的欣喜,反是一片毫无波动的漠然,姜雪宁回眸看向王兴家的,笑着伸出手来,搭了搭她肩膀,随手为她拂去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和善:“妈妈待我真好。” 王兴家的连忙笑起来要表忠心。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