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时,檐角的雨滴敲窗,王恬被食物的香气唤醒了,堂弟王羲之睡的早起的更早,仆人送来早餐。 王恬打着呵欠从卧房里走出来,王羲之放下碗筷,对王恬行礼,“二堂哥。” “不用多礼,你接着吃。”王恬伸了个懒腰,顺手从桌上拿个块饼,并没有正经跽坐用餐,而是歪在胡床上,衣襟散开,头也不梳,就这么穿着寝衣,翘着光脚,半躺在胡床上吃起来。 王羲之抱着粥碗愣住了,士族讲究礼仪,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他很想问二堂哥你怎么了,但是不敢开口。 王恬以前不是这样的,从昨天开始,他就像被人夺舍了,换了一个灵魂。 饼有些干,王恬对着小堂弟勾了勾手指,“给我来杯茶。” 王羲之寄人篱下,乖乖倒茶,双手捧给王恬。 王恬一饮而尽,往后挪出一块位置,拍了拍胡床,“你来试试,躺着吃东西真舒服。” 王羲之摇头表示拒绝。口吃嘛,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王恬一把把堂弟拉到胡床上,自己起来了,给王羲之端茶喂粥,“不要管那些规矩礼仪了,都是人们编出来欺骗世人,欺世盗名而已,虚伪。还不如随着自己的喜欢而活着,随心所欲多好。” 王羲之被二堂哥伺候的战战兢兢,“不不不不不……不好。”越紧张越口吃。 王恬摇着食指,“论冠冕堂皇,你我注定都做不到极致。我是个庶子,你是个孤儿,还是个小结巴,人生才刚开始,就已经看到头了,怎么虚伪也无用,不如放飞自我,按照自己心意而活,岂不快哉?” 王羲之:“别别别别……别人会说。” 王恬说道:“像我大哥这样的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和爵位,他必须做个端方君子。我们这种庶子和孤儿,完全没必要学他,反正无论多么努力,都比不上他一个手指头,一辈子都要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仰望他。” 王恬双目放空,与其是说服小堂弟,不如说是开导自己,“都这样了,为什么要走大哥的路,永远在背后仰望他?不如另辟蹊径,走自己的路,不用仰望大哥,也不用崇拜虚伪的父辈。” 王羲之:“家家家……家门荣誉。” 王恬说道:“王戎抠门;王衍干脆全军覆没,亡了大晋国;王敦亲手杀了堂哥王澄、我爹王导养外室,搞出三个私生子,琅琊王氏以他们四个为耻吗?没有,那么,你我躺在胡床上吃个早餐就给家门蒙羞了?” 王恬诡辩,王羲之又不傻,他话少,但是内秀啊,说道:“王戎竹林七七……七贤。王衍大大大大……司徒。王敦大大大大……将军。王导导……宰相。” 意思是说,王戎有名气,王衍当大官,王敦能打,是统领江南军队的大将军王导是宰相,家族需要以他们为荣,你王恬有啥本事给琅琊王氏长脸? 小堂弟有些意思。王恬思索片刻,说道:“我是父亲不喜的庶子,你是个孤儿还结巴,走官途我们想不不要想了,那就走偏路,在某个地方做到极致,让家族以我们为荣,我善下棋,发誓成为大晋第一棋手,你会什么?” 王羲之:“书法。”说到他最擅长的事情,他就不结巴了。 王恬把一块糕散进小堂弟嘴里,“也对,你虽不善言辞,但是会写啊,将来成为大晋第一书法家。” 想到这里,王恬很是兴奋,”我就期望看到王家讨厌我们不守规矩却不得不以我们为傲的样子。” 小孩子学好很难,“学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王羲之年幼失去双亲,寄人篱下,变成口吃的憋屈全部爆发出来了,提前叛逆了,既然循规蹈矩努力装乖还被人嘲笑口吃,干脆当个坏小孩。 别院仆人来收拾残羹剩饭时,看见王恬王羲之堂兄弟两个并排躺在胡床上,衣襟大开,袒露出雪白的肚皮,左脚脚踝架在右腿弯曲的膝盖上,不停的抖动。快乐似神仙。 不,神仙都没有他们快乐。 两人抖得正开心,突然外头起了喧哗之声,王羲之从胡床上滚起来,往窗外探头,见家丁踏上湖边的竹航,匆匆往湖心亭方向跑去。 “出什么事了?”王羲之问,咦,决心放飞自我后,说话居然不结巴了! 仆人答道:“太子妃驾临别院,下人赶去禀告公主。” 太子妃来了? 王恬也惊得从胡床上起来,问仆人,“就太子妃一人?太子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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