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道:很简单,只问陛下七个问题。回答完后,我自然会决定陛下是否值得我倾力相助。 可以。 沉宴答:你说罢。 一问,天下何物。 西淮缓缓启口。 其实,在来到惊华宫之前,西淮心中早已有了对所有问题的回答。 在林昆问出那一句读书为寻封侯否时,就已经轻易将西淮心中所有防线攻破。 那一刻,西淮真的很钦佩他,想,他是配上与自己并称南有叶家北有林的人。 天下何物? 天下不是君王权柄,也不是万里疆土。而是千万苍生黎明的性命。 它不是一样可以被争夺来抢夺去的东西,能够被舍去,亦或者可以用来证明自己的王权。 如果你走出宫门,就会看到街头卖白玉兰花的阿婆,追着风筝飞花而去的孩童,还有恣睢奔命、守着摊贩度日的疲惫中年人。 他们都是这天下的一部分。 天下从来不是冷冰冰的一个权柄,一个王座,或是辉煌广阔的一张地图图纸。而是活生生的、在这个世上喜怒哀乐度过一生的人。 他们很多很多,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度过着自己的一生。但是偏有人总忘记他们也是有温热体温的,只当做一个数字,计算着其中能取得的价值和能换出几斤几两的筹码,不关心也不过问。 第二问,读书可为封侯。 在这世上,转生为人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之一。因为你能够思考,自己这一生将为何而活。 读书不为封侯,不为货与帝王家,只为明智。知晓自己将清醒而温和地度过这一世。 爱世人,爱孤苦而多难的生命,为官不是为了求权势滔天,而是这苍生太苦,总需有人帮扶。 林昆早已知道这一切的答案,所以他明知生不逢时,却依然忠良度过这一世。 西淮分明知晓他信中询问的目的,却依然只能给出相同的回答。 只不过,在最后一句生不逢时,何以自处出口时,他换成了: 云华七年,栖灵峰以西北,是否发生蝗灾,饿殍两万余人? 沉宴怔愣了片刻。 西淮的声音轻轻的,接着问道:云华九年,是否洪灾难治,赤霞河上游溺亡七千余人? 这 沉宴沉默了数秒,而后迟疑道:朕不知道。这些细微末节的小事,时间太久,朕都不记得了。 哈。 西淮低声笑了:细微末节的小事。 他闭上眼,轻轻重复沉宴的话,脸上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讥讽的笑意:那么陛下可知道,当初我父亲,就是因为这细微末节的小事,被远谪沧澜,举家流放?! 对你们帝王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足以将别人的一生都改变。 西淮寒声说:可你们却连记得,都不曾记得。 沉宴: 是。 许久后,空荡荡的寂静宫殿中传来声音,沉宴低哑说道:云华七年,栖灵峰以西北,曾发生蝗灾。饿殍两万余人。 他闭了闭眼,声线压抑:云华九年,赤霞河上游溺亡七千余人。洪灾天罚,都确有其事。 年轻君王的声音像穿透了时光,向另一个蒙冤离世的魂灵忏悔那是青年时的叶清明。 他站在遥远的沧澜,身下是万册史书,曾经因为坚守圣贤初心而遭受的磨难和艰屈都在这一刻化为泡影。他微微笑着看向沉宴,沉宴说:这一回,是我等帝王家错了。 迟到了七年的歉意,终于在这一刻抵达。 西淮怔怔听着这几个字,很久过后,他唇角动了动,而后爆发出一阵极其疯狂的大笑。 是你们帝王家错了 西淮眼角有泪珠淌落:好,好,好!爹亲,你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啊。 多少年的冤屈愤恨,埋在心中难以意平的旧事,终于在这一刻尽数吐出。 西淮未再发一言,只大笑着出门而去俯仰天地,心中再无愧事。如此而已。 街道上菜篓倾翻,人马惊乱。就像一群无头的苍蝇,在东闯西撞地寻找着出路。 却尽是徒劳。 燕启人,已经从外面将星野之都围住了。 李斯年看着这兵荒马乱的情形,跟在西淮身后,皱了皱眉头,问道: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