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白玉台阶之下,入殿门阙处聚着灯火,似乎有人在那一处推搡。赵穆回头问:“是谁在那一处闹事?” 许善上前一步道:“是豫王殿下,自打三更起,他就一直在外闹, 说要见您,奴婢们怕扰了皇上的休息,未敢传话?” 赵穆道:“放他进来!” 不一会儿,赵稷气势汹汹冲上了台阶,冷冷盯着赵穆:“麻姑了?” 赵穆道:“大约在睡觉!” 赵稷又问:“宿在何处?” 赵穆道:“朕的卧榻之侧, 怎么,四弟觉得那里不对?” 赵稷抹了把汗,目光呆直,往后退了两步, 忽而咬牙冷笑:“三哥,你是自幼为封的太子。当夜皇宫起大火,是陆高峰带人救火,簇拥你登上皇位。 你转而就下了他的天牢,这且不论,毕竟陆薇杀了父皇。但只凭你对陆敏的作派,弟弟我看不起你!” 言罢,赵稷也不知脸上是泪是汗,昨夜整整驾舟在太液池上找了一夜,此时筋疲力竭,甩手而去。 赵穆站了片刻,仍觉得不对,招过许善问道:“朕不在的日子,陆姑娘可有去过后宫?” 许善连忙摇头:“不曾,陆姑娘一直都好好呆在咱们麟德殿,那里都不曾去过!” 赵穆于是自廊庑转去了后殿,半个时辰后再回来,从后门直接进了后殿正房,见陆敏已梳洗整齐,就在他寝室的房门上叉了两手站着。 他白了郭旭一眼道:“是你将她叫起来的?” 郭旭心说我那敢呢,你一走,她就睁开眼了。他笑笑,算是默认,要服侍赵穆用早饭。 白粥,清炒豆芽并两样细面素点心,这便是赵穆的早饭。 他不动筷子,再问郭旭:“陆敏了,她为何不来吃?” 郭旭忙又一溜小跑将陆敏请了进来,自己退了出去。 陆敏亦不作假,学着赵穆的样子脱了鞋子,盘膝坐在他对面,陪他用了一碗粥,吃了两样小菜,此时紫宸殿的太监们已经在麟德殿外等候,要接引皇帝去上早朝了。 穿冕服,是许善的事情,因为唯有他是老皇帝的人,熟悉该怎么穿着。从旒冕到衣,再到大带、革带,裳、履,佩绶,皆由许善一人完成。今天是赵穆头一回在紫宸殿听政,穿的当然是玄上朱下的冕服。 他着服的时候,陆敏回了寝室,清扫香灰,燃香炉,并带着春豆将整个寝室重新清扫并擦拭一遍。 干到一半的时候,郭旭忽而来叫。宫里的奴才们间相互说话,声音都是压的很低的,他小声道:“皇上叫你过去一趟!” 陆敏放下手巾,擦了把手,随郭旭至主屋,迎门便见上玄服下朱裳的赵穆,头戴旒冕,身形分外挺拨,站在主屋那乾元资始的匾额下。 头悬十二旒,她看不清他的脸。 他远远伸着手,接过陆敏的手道:“昨天夜里,赵稷派人将整个太液池捞了一遍,据说是在打捞你。” 陆敏不期自己投湖的事竟传的这样快,笑了笑道:“必是豫王殿下看岔了,奴婢一直好好儿的在麟德殿呆着,怎么会跳太液池了?” 外面许善轻声叫道:“皇上,该起驾了!” 赵穆默了片刻,轻声道:“陆敏,你不肯信朕!” 陆敏道:“奴婢怎么会不信您了?奴婢正是因为相信您,才主动入宫为奴的。” 许善又道:“皇上,该起驾了!” 赵穆转身而出。 当年住在皇宫里时,敬帝祭天也会穿这样的冕服,但陆敏从未见敬帝能将冕服穿的如此肃穆庄重过。赵穆的身材,仿佛天生来就该是穿龙袍的,上玄下朱的颜色,衬的他整个人朴拙庄重,大气沉稳。 她目送他的背影穿过走廊,消失在通往前殿的一片光亮之中。 整个麟德殿有头脸的太监、少监并姑姑们都在外相送,一直送到廊庑下,看那拥簇着赵穆的仪仗队走远,个个儿脸上的神情,自豪到仿如脸上贴了金子一般。 * 再回寝室,春豆才刚醒来,而且醒来时很不要脸的发现自己竟然睡在陆敏的床上。 她亦步亦趋跟在陆敏身后,小声问道:“昨夜姑姑可是住在这一间里头?” 陆敏正在拿绢帕擦拭条案上那两只掐丝珐琅桌灯,笑道:“正是了,昨儿我熬了一夜,今天你外边儿顽去,叫我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春豆儿吐了吐舌头,转身去看龙床对面那张小床,小床上被褥叠的整齐,屋子里沉香之气厚沉。她听陆敏昨夜一夜无休,虽是小孩子,却不由往歪处想,低头笑着去倒香灰了。 陆敏关上寝室的门出来,便看见彩琴站在外头,笑的十分灿烂。 麟德殿后面,有一处非常宽阔的校场。此时日初起,除了远处列岗的禁军外,再无人至。 麟德殿的宫婢不比后宫里那些宫婢们,可以随便寻处假山或者草径忙里偷闲躲会儿懒,揉揉腰儿。她们从狭窄拥挤的宫女房一出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