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戚微微扬眉, 他想过好几种缘由,却没料到这个胡道人竟然是用这种法子博得村民好感的。 墨鲤倒是了解得更深一些, 北边冷屋子都盖得很结实,房顶怕的是雪压,而南边情况不同,一年总有一段时间大雨小雨淅淅沥沥没个完。无论贫家富家,每年都得修缮房子防止漏水, 而民间许多跌伤的病患, 十个有八个都是因为上房顶。 摔,一般是不会摔死的,除非脑袋着地。 可伤重得要花钱去看大夫的,情况都不大好。 其中救得不及时的、没钱继续治的、创口化脓的……运气好是残废, 不好的话直接没命了。 所以只是一两处漏水的话,百姓宁可在家里放个瓦罐或者盆接水,不轻易上房顶。 村里要是有了能修屋顶,不要钱,还肯干活的匠人,大家确实乐意接纳。 “家中老小都因饥荒饿死?是最近三年的雍州大旱?”孟戚看似随意地问。 胡道人如果敢随便上房顶,未必不懂武功…… “对对,胡道人来了也没多久,说不用盖屋了,他一个出家人住在山神庙里就行,平日里还能帮着打扫打扫。”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着解释,“虽说庙不用修,但清扫的活计还是要做的,不能请山神他老人家住在遍地灰尘,到处蛛网的地方,还得拔掉杂草不让黄皮子跟老鼠做窝糟蹋了庙,胡道人来之前,都是村里各家各户轮流清扫。” 孟戚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老丈?”德子发现孟戚停下了脚步,他纳闷地转过头。 很快就天黑了,虽说行船不难,但上船下船搭的是木板,一个走不稳就容易摔着。 人老了,天黑了眼神也不好使,德子正要催促,却发现孟戚定定地看着山神庙的一处院墙。 矮墙因为雨水垮了一段,后来村民用砖头随便堆了堆,胡道人正偷偷摸摸地从这里翻过墙,似乎要去庙后的林子。 塌的院墙位于拐角处,旁边还有一株大柳树挡住,此刻夕阳西下,光照的又不是这个方向。如果不是孟戚盯着那边看,德子还真无法发现人影。 “胡道人?你这是做什么呢?”德子大叫。 正在翻墙的道人吓了一跳,右脚没提起来,人被砖块绊倒了,直挺挺地摔了个狗吃屎。 德子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 胡道人这才发现应该早就走了的三人竟然还站在码头边——说是码头,其实就是两块青石板,一根拴着船的石墩子——也不知是两个老头走得慢,还是德子太啰嗦,天要黑了还不慢悠悠地东张西望,把自己逮了个正着。 “唉哟,痛死我了……德子你嚷什么,人吓死人吓死人。”胡道人捂着磕破了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 这下摔得是腰痛腿痛,脸还破了相。 孟戚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墨鲤望着胡道人摔倒的姿势,眉头微皱。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有了结论:这个胡道人是懂武功的,偏偏要装作不懂。 ——他摔的时候,身体异常僵硬,原本还有个向上蹿起的动作,拔高到一半迅速反应过来,于是硬生生地中断了动作,任凭自己狼狈万分地倒下。 这倒也罢,只是这人对自己心不狠,装又装不彻底。 脸冲着地面的倒下时,在最后一刻偏了下脑袋,避免了撞塌鼻子的厄运。 孟戚墨鲤不约而同地想,这要是自己摔,怎么也能摔得个毫无破绽,还伤不到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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