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已有不少人打量着停在路中央的她,若真让江衍下来接,她怕是稳居明日话题的榜首。 只是怎样都迈不出这一步。 江衍不耐地闪着车灯,状似催促,这道光,迷了她的双眼,更乱了她的心智。 为什么每当她要一脚踩空的时候,这道光都能刺破阴霾万物,照亮前行的路,犹如三年前一样。 还记得那是个蚊子在她脚上叮了十二个包的夜晚,也是她在海城艺术大学最后的一个年头。 在所有人的记忆里,艺术生的家境都比寻常人家要富足一些,其实并不尽然,赵音淮家就是个例外,父母皆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她若是独生子女,一切都只能算得上是刚刚好,但是她父母在她四岁时闯祸生下一个弟弟,那么一切都从“我要”变成了“我要留给弟弟”。 将父母的关怀让一半,甚至更多给弟弟,是她心甘情愿的,可是独独在学习艺术这门事儿上,她不愿让步,父母也疼爱她,极力满足她学习编导的欲望,甚至知道传媒类的工作在静昌这样的二线城市并不走俏,卯足了劲将她送到了相距一千公里的大城市--海城读大学。 她理解父母,也疼惜弟弟,可是如势不可挡的姨妈一样,一年中总有那么闹脾气的几天,而她与江衍,总是如今日那样凑巧,在别扭中相遇。 真正学习上艺术的她,才知道只是花钱的开始,幸而每年成绩优异的她,都能拿到丰厚的奖学金,从而维持高额的学习费用,从大二起,她便利用课余时间在培训机构当老师,再未伸手向家里要过一分钱。 寝室不让用除了电脑以外任何的电器,那日早晨她走得急,忘记将直板夹收到柜子里,回来时发现已被查寝的宿管阿姨收走,再去找阿姨时,她说已经上报至了学校。待匆忙跑到学校教务处时,等着她的只有警告通知。 虽然这份警告不记档案,也不会影响毕业,但是却直接否定了她获得最后一年的奖学金。若是放在低年级时还好说,但是这份最后的救命稻草,原本是她准备用到一个月后要交的毕业设计上。 编导专业的毕业设计是独自一人完成一份十五分钟的短片,从租借器材到场地选址,演员租金车费交通费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毕业设计展览的那天,会有不少业内人士前来观看,其成品的好坏直接影响到未来就业。 从教务处走出来的她,情绪压抑难耐,只能打电话寻求家人的帮助,父母却以弟弟马上要上大学,但成绩不好要花不少钱为由,而拒绝了她。她知道都是自己用了违规电器的错,但弟弟明明也是因为自身贪玩才成绩不好。 一时钻了牛角尖,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 她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痛哭,待缓和了以后,才发现已经晚上十二点,寝室早已锁门。心情灰暗的她默然坐在路边发呆,行车来往疾速而过,似急于归家。身后酒吧声乐轰鸣,友人作伴,只有她是一个人。 可是不知为何,第一次独自在外待到深夜,竟然没有半丝的害怕。 “小姑娘,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家?”酒吧守门的保安大叔观察她了许久,见她情绪稳定后,方才上前关心。 她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保安长叹了一声,没有逼问,而是望向她身后,心疼责备道:“又是哪个糊涂的车主,离开时没忘记关着灯了,我到里面找找。”边说边往酒吧里走去。 她呆愣地转头,这才发现身后有一辆超跑,两个宛如明日的大灯正齐齐地照亮她的身后,那份暖意随着那道氤氲的黄光,沁到了她的身体里,驱赶了黑夜中,她所有不安的感知。 这车,应该是在她哭得忘我时停在这里的,不然怎么会毫无所觉。 这时,保安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面上表情古怪,自语道:“这车就算再好,若是这样烧一晚上,电瓶放电过度,汽车怕还是会启动不了!” 见赵音淮还噙着泪望着他,他连忙招着手,“小姑娘,别在路边坐着了,晚上视线不好,别被车不小心撞到了。” 她蓦地心尖颤了一下,怔怔地望向车灯,问道:“叔叔,这车主刚才怎么和你说的。” 他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哎,别提了,车主竟然和我说,这灯是他故意开的,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赵音淮默了许久,起身,在车边站了一夜,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车灯愈来愈暗,直到冒出了一道火花,彻底归于黑暗。 却在她心里,点燃了一盏灯,不熄而明亮。 这夜过得尤为漫长,保安在值班室打了好几个盹,都发现车边那道身影未挪开分毫。天色蒙亮,酒吧震耳的音乐方才余音袅袅。 意兴阑珊的人们三五成群地往外离去,赵音淮咬着牙,眼看着一个黑衬衫的男生,手插裤兜,不紧不慢地朝这辆超跑走来。 她认识他,应该说学校里没有人不认识他,表演系,江衍。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