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唇,这真不愧是皇帝珍藏的御酒,滋味极好,香醇清冽,半点不辣,还有种格外的清香,很是适口。就是杯子太小,她喝一口就没了。 饮过开头一杯酒,就算开席了。 虽说是家宴,但因着皇帝的存在,众人都不敢多言,大都默默埋头吃着,偶尔有人出声,也是皇后与两位妃嫔劝菜劝酒。 等吃得差不多了,昭康帝放下筷子,自顾自倒了杯酒。喝完后,那双深眸直直的看向裴延,沉声道,“延儿,你与父皇说说,那日画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延不紧不慢的拿起帕子按了按唇角,从容迎上昭康帝的目光,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就在那刺客拔剑,要刺儿臣第二剑的时候,是太子妃砸了个花瓶过来,才让刺客失了手,没能得逞。那刺客还想动作,也是太子妃不顾一切冲了过来,撞开了刺客。儿臣那时已经体力不支,一个不慎,掉入河中。太子妃为救儿臣,也跟着跳了下来……” 说到这里,裴延眸光温和的看了一眼陶缇。 陶缇拿着筷子,诧异的回望他。 怎么还编起故事来了?不过听他句句都在为她邀功,替她说好话,她这心里一阵暖意,还甜丝丝的。 “后来我们漂到一处村落,有幸遇到一家好心的药农,收留了我们俩。在那药农家歇息了几日,展平他们便寻来了。” 裴延没有添油加醋,只这般简单的描述了两句,可其中的凶险,只要仔细琢磨一下,便知非同一般。 昭康帝的脸色不太好看,唇角直直的绷着,又喝了一杯酒。 “御医与朕说,你身上重伤三处,轻伤二十五处,其中胸口那一剑,只差这么一点儿……”昭康帝伸手比了比,眸光愈发阴暗,“只差一点,就刺中你的心口。延儿,朕差点就见不着你了。” 裴延抿唇,垂下眼,选择沉默。 陶缇心里替他委屈,她觉得裴延小天使就是太懂事了、太温柔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若不说出心中委屈,昭康帝怎么会更重视这回事呢? 咬了咬唇,陶缇端起跟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再次放下,她鼓起勇气看向昭康帝,“父皇,儿媳有些话想说。” 在座之人,包括昭康帝在内,都有些诧异。 昭康帝幽深的眸子瞥了她一眼,低低的“嗯”了声。 “遇刺的情况,殿下说的清楚。可落水获救的过程,却不像殿下说的那么简单。” 陶缇语气沉郁,“殿下身上多处受伤,落水之后,失血过多,洛河水又湍急,我也没办法带他游回岸边,只好用绳子将我俩的手捆在一起,至少不让我们漂散。就这样,我们俩在洛河足足漂了一个夜里,漂到了洛阳城四十里外。” 听到这较为具体的路程,徐贵妃惊诧掩唇,“天爷呐,竟漂了这么远。” 一旁的淑妃也感慨的附和道,“太子与太子妃这真是被上天保佑了啊,阿弥陀佛。” 等她们说完,陶缇又继续道,“上岸后,殿下高烧不止,浑身烫得要命,意识也不清了。我第一回 出去寻人帮忙,还遇到个想要谋财害命的歹人,幸亏殿下及时醒来,才躲开了那场危险。” 昭康帝一怔,浓眉蹙起,看向裴延,“郑泫呈上的书信中,怎么没提过此事。” 裴延道,“小事而已,说了也只是徒增父皇的担忧……” “才不是小事,就差那么一点,若是真让那猎户得逞了,我们俩都要交代在的那。”陶缇急急说着,一脸后怕。 裴延不语。 陶缇又道,“好在后来得到药农的相助,但殿下的伤口在水里泡久了,为了避免感染,生生拿剪刀剜掉好些腐肉,他痛得流了一身的汗,愣是没哼一声。等伤口处理好后,他又反反复复烧了好几回……若不是老药农的医术不错,殿下怕是……” 她没继续往下说,桌上众人也都沉默了。 徐贵妃、淑妃母子,眉头皱着,一脸沉重。 裴灵碧垂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指,心道,遇到这么多危险,这病秧子和这小贱人竟然还能活着回来,真是老天瞎了眼!怎么不让他们死在外头呢。 裴长洲想的也差不多,只觉得裴延的命真硬。但听到他吃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心底还是很爽快的。 昭康帝紧握着拳头,神色不定的思考着什么。 等他再次抬头,目光陡然变得狐疑,阴恻恻的扫过在场之人,除了裴延和陶缇—— 半晌,他幽幽的收回视线,怒极反笑,“穆王,好一个穆王;教了个好儿子,娶了个好毒妇!竟敢伤害朕的太子,看来他们是活腻了!” 此话一出,桌上众人纷纷低下头,气氛也变得无比压抑。 昭康帝抬手拍了拍裴延的肩膀,神色严肃道,“放心,父皇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裴延愣怔,抬眸道,“父皇?” 昭康帝道,“既然你七皇叔他们家活腻了,那朕便送他们一程。” 明明说着抄家灭族的事,却像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怎样,语气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裴延皱眉,还想再劝,昭康帝抬起手,示意他不用再多说。 转脸,昭康帝又看向陶缇,一向冷淡的目光竟多了几分罕见的温和,“太子妃,你不错。” 虽然只是简单六个字,但其中包含的肯定,让陶缇忐忑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