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系列繁杂事项讨论结束,窗外天色已暗,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雪,只剩北风呼啸,将银杏干瘦的枝桠刮得凄厉抖索。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冷咖啡,她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膀,合上笔记本站起来。欧凯耳朵上别着个蓝牙耳机,一边收拾自己的电脑和文件,一边接起个电话。 “我先走了啊。”她看了眼手表,洛然的司机已经等在楼下。 欧凯忙着听电话,抬起手对她挥了挥,赶小狗似的敷衍态度。她正要转身,却瞥见他忽然僵直了脊背,脸色变得非常奇怪,总是微微眯起的桃花眼里笑意全无,透出一种灰败的讶异。 “先送到医院去,要快,剧组那边让他们不要声张。保密是不可能了,尽量慢一点曝光。我知道,我知道……这当然不是负面消息,但是要保证他的清净,这种时候难道你希望一堆记者去打扰他?我这儿已经散会了,马上就过去。” 他挂断电话,一摸额头全是冷汗,再一看卓静言还站在身边,定定望着他。 “怎么了?”她轻声问他,似乎不打算走了。 欧凯愣了几秒,顿觉头疼起来,这姑娘脾性奇特,习惯了不按常理和套路出牌。而眼下这事情是个横祸,如果不告诉她,也许没多久她从新闻里知道,如果告诉她——他实在拿不准她的反应。万一惹得她出了什么意外,薛嫣头一个不会放过他。 “你听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吓到了啊……”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她表情。 “苏佑怎么了?” 欧凯反而被她出奇平静的语气噎住了,默默想了一想,老老实实道:“这次可是真受伤了。下午拍戏吊威亚时设备没到位,站在假山上,不小心踩着雪滑了一跤,掉下来……摔伤了手臂。” 她果然变了脸色,眼里飞快地洇上一层水光,指尖却在掐着掌心强作镇定:“人在哪儿?伤到什么程度?” 欧凯莫名慌起来:“你别急啊……假山么,最多三米五米的,也许还没那么高呢……这会儿救护车给送积水潭去了,说是手臂可能粉碎性骨折……喂!” 她转身就走。 最初司机是不肯送卓静言去医院的,她冷着脸给洛然打了个电话,结果那头已经知道苏佑受伤,只听她说了两句便打断道“你去吧”。 其实洛然有时候挺聪明的。 一路提心吊胆,她脑子里紧紧绷着根弦,要等见到他才能知道这弦是会松下来还是铮然断裂。终于到了医院骨科楼下,她站在台阶边反倒彷徨。欧凯着意让人压下消息,所以医院里似乎并没有记者的身影,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苏佑。 算起来已经太久不联系,想打个电话,又觉得有种无形的尴尬。 “卓小姐?” 她听到个熟悉的声音,转身一看,是苏佑的助理阿青。她手里拎着个保温饭盒,额头上一层薄汗,几缕濡湿的黑发贴在脸颊边。 “青姐,”她像抓到救命稻草,喉咙里涩得厉害,“他……我找不到他在哪儿……” 近来苏佑的状态一直很消沉,工作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所以下午才会从假山上失足跌下来。是谁惹得他这样,阿青心里清楚,可听着卓静言近乎哽咽的声音,她又觉得面前这女孩子可怜。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只是某一天开始苏佑忽然让她整日地跟在身边工作,不用再隔三差五地送东西到对门。 眼下这情状看来,显然这大半月两个人都过得不太好。她仔细审视卓静言,像是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一圈,两只大眼睛黑得发亮,整个人却显得憔悴而疲惫。 “刚做完手术,在楼上呢,我带你去。”她叹了口气。 即使吵得再厉害,到这时候总该和好了。 虽然暂时还没走漏风声,苏佑受伤曝光仍是早晚的事。得了消息的林湘赶到医院,亲自领着两个宣发部门的工作人员守在病房门口,一边严阵以待准备应付记者,一边讨论着关于苏佑伤情的通稿。 远远见到阿青身边那个纤瘦的影子,林湘还以为自己眼花,又定睛看了看,脸上便迅速浮起笑容。她迎上去,张开手环住卓静言的肩膀。 “放心,手术刚结束,情况不算太坏。” 不算太坏?欧凯急得脸都青了,还让她怎么相信“情况不算太坏”? 卓静言轻轻推开林湘,心口一阵一阵揪着疼,简直像当年那颗子弹又一次穿入骨中。阿青见她白着脸怔怔不语,便开口问林湘道:“阿佑现在怎么样?” 林湘侧头望向病房门上的小窗,“已经打了石膏,休息一阵就好。只不过最近及二连三地遇着事儿,”她顿了顿,言语间若有所指,“他这段时间一直不在状态,王导还私下跟我说‘阿佑NG次数越来越多’,也不知怎么搞的。今天的戏穿得少,下午雪又大……弄得这会儿人还发烧呢。” 林湘每说一句,卓静言的脸色便更惨然一分,听到最后眼圈和鼻尖一齐泛红。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