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臂揽住了肩膀,含钏被坚定地拥了一个温暖的、充斥着沁鼻皂角香的怀抱。 “对不起。” 徐慨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让你担心了。” 含钏身影顿了顿,片刻之后,身形一松,全身心地靠在了徐慨怀中,哭泣渐渐缓了缓,缓过神后,回廊虽隐蔽,木萝轩到底人数众多,光是女使就要十二个,还不算占着老太太院里名额的婆子媳妇子,如今虽是入了夜,四处黑黢黢的,可大家伙必定都躲在暗处看回廊的... 含钏陡然生出有些不好意思,一抬头顺势将脸上的眼泪鼻涕糊在了徐慨衣裳上,声音小小的,“你吃过饭了没?饿不饿?要不,我到小灶房给你做点东西吃?” 总不能一直站在回廊说话吧? 徐慨直觉想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一路快马加鞭,上午到的天津卫,在驿站收拾之后趁着夜色进了城...” 就是一天没吃饭了。 含钏自然地拉起徐慨的衣角,从小径的石板路往里走,顺手提了只灯笼,进了灶屋,含钏让徐慨别进屋,就在外间等食儿,“君子远庖厨,你别进来了。” 徐慨低头笑了笑,“一早进过了。” 含钏愣了愣。 “在‘时鲜’的后厨,你那只炭烤响锣烤焦了。” 含钏点上六盏烛台,看徐慨自觉地边说边找了灶台边上的位置坐下了,也不知从哪儿薅了一只碗、一副筷子,端端正正地摆在身前,神情认真得像天桥下说书的。 含钏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小小的灶屋明亮起来。 含钏总算将徐慨看清楚了些。 说不上哪儿变了,可又觉得哪儿都变了。 肩膀变宽了,后背便厚实了,神色变坚毅了,甚至她感觉徐慨的手都变大了。 她记忆中的徐慨,包括梦里,都是沉默寡言、不瘦弱却也不壮实的样子。 如今,与她记忆中的所有徐慨都不吻合。 北疆发生了什么? 含钏心里想着事儿,看了看食材便决定做一碗最简单的臊子面,现成的猪肉糜和着葱姜水、生粉、青红酒、豆油搅打上劲,看了看没现成的面条儿,便取了面粉自己揉,揉了没两下,便实现了“三光”——手光、面光、盆底儿光。 含钏埋下头揉面,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徐慨在曹家... 那曹家的正主儿,她的亲哥哥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 臊子面(下) 含钏陡然有些羞愧。 她光顾着看男人了。 把自己亲哥哥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我哥哥呢?” 含钏把面团抻开,拉成长条,再撒了一层面粉,蹙眉疑惑,“你都从驿站偷偷摸摸进京了,怎么不把我哥哥带上一块儿?老太太虽嘴上没念叨,心里想得很,天天大清早起来就上贡品礼佛...” 徐慨伸手把面前的筷子移动了一个微不可见的位置,恰好横在了碗中间平分处,松了口气,紧跟着脸不改色心不跳道,“这几日回来是秘密,不宜大肆宣扬,我是因明日要去见圣人,这才拿到手谕今日进京的。” 一个人不算大肆? 两个人就算大肆了? 含钏搞不懂官场的这些规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天津卫的驿站内,芝兰玉树漕帮少主曹醒公子爷将头从摞得比山高的文书里抬起头来,打了个喷嚏,迷惘地看向隔壁桌的尚探花,“...元行,这么多总结文书,咱们今儿个一晚上理得完吗?刚回京畿,为何不稍作休整再做总结梳理?” 紧跟着问出了最后一个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咱们在这儿苦哈哈地理文书,秦王洗了澡之后,去哪儿了?” 让曹醒死也想不到,最后出现在自家灶房的徐慨,不仅心狠手辣,还信口开河,“...也是你哥哥叫我先来看看你们的。” 噢... 含钏做面的手低了低,神色也渐落了下来。 从生死血海闯出来的徐慨,是新的徐慨,是被赋予了敏锐触角的徐慨,是经受住了打磨的徐慨,在敏锐感知到含钏低落之后,徐慨赶紧加了一句,“我从天津卫过来,未敢中途休憩,连跑了四五个时辰才到,甚至都未曾踏入秦王府,翻了墙就来寻你了。” 说起来,他为什么觉得曹家的墙,比上次高了点儿? 许是幻觉吧。 徐慨微不可见摇摇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滚水升起白雾后的那个日思夜想的姑娘,肤容白皙,眉眼上挑,很有灵气。 他走那么远,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 西陲军安排的胡姬,曲家送来的瘦马,鞑靼部落献上的美人... 没有一个,没有一个比得上含钏一根头发丝。 他的姑娘,是这世间最美的姑娘。 若谁觉得不美,就把谁的眼珠子挖出来。 含钏面拉得均匀细长,把拉好的面放在一边,起锅炒臊子,热油放葱姜蒜粒爆香,又掰了两颗干辣椒和胡椒粒,炒香后放猪肉糜,又着重撒了粗盐和豆油、葱段,没一会儿锅里就炝出一股浓重的油脂香与醇厚的酱香。 灶台的烟火气,让人心安地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喟叹。 徐慨嘴角轻轻弯起,“在北疆,我们跟着西琼部落的族人逃亡大漠和荒原,不敢生火,便吃西琼部落族人辛苦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