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从中散出,将两人的影子倒映在墙面上。 他仔细一看,见两人是梁宴北和温远。 温远是温禅胞弟的儿子,当初温禅的弟弟降生之后,便被一老和尚以解西凉天灾的理由带走,往后的数十年,都没有他的消息。 当初温禅夺王位时,他曾出现为温禅挡过致命的攻击,生命垂危之际,又被老和尚带走医治,温禅当上皇帝后,曾派人在整个西凉搜寻他的踪迹,却一无所获,待到梁少景都五岁时,他才带着儿子温远出现。 温禅曾想让他坐这个王位,但满朝百官竭力反对,他自己也不愿意,温禅才无法,赐他爵位家宅,安家在原城,发誓护他一辈子安宁。 可是最后,这个弟弟却起了勾结异国,谋朝篡位的心思。 撇开他不说,他的儿子温远,还是让温禅很喜欢的,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日,温远给了温禅极大的安心,他聪明且从容,不管心里盘算什么,面上从来不显露,任何人都难以轻易的猜到他的想法。 这一点跟梁宴北太像了,或许这是聪明人共同有的特质? 眼下温远沉默的坐在梁宴北对面,手指摩挲着一根短短的枯树枝,低声说,“梁伯父,待寻到谨之之后,我想带谨之离开京城。” 温禅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就见梁宴北转过头来,面容竟比方才的样子憔悴得厉害,脸上的精神气几乎散尽了,露出苍老的疲态,令人心疼。 他道,“不行,你必须回京城来。” 温远神色没有半分变化,“谨之已经死过一次,我不能让他再受这些伤害。” 温禅一下子知道这是什么时间了。 这是当年梁少景死的那一年,温禅亲口告诉温远,带上有梁少景气息的东西,就可以在一年内唤回他的魂魄。 梁少景的死闹得满城风雨,梁宴北也因此大受打击,卧病在床。 那是温禅最不愿回忆的一年,几乎每一天,他都在噩梦中渡过,想尽了办法查杀害梁少景的凶手,却到了临终之际,才查出。 “我知道你的心思。”梁宴北叹一口气,“你对谨儿的感情我也明白,但你要多考虑一些,人生在世,不可能光想这自己,你现在没了亲人,可以四处流浪,但是谨儿不一样,我还在这里,他就一定会回来寻我。” “再者。”梁宴北停顿了一下,声音慢慢降下去,缓慢道,“我已经老了,温氏的江山还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守,如今城内狼子野心的人那么多,对皇位虎视眈眈,你若走了,谁还能保护温氏呢?” 温远听闻微微抬眸,看向梁宴北,“梁伯父,其实你不必说的那么迂回,我知晓你的用意,可是朝代会不断的更替,你已经守了圣上一辈子,该歇息了。” 梁宴北让温远回来守江山,温远劝梁宴北休息。 温禅没想到,当年在这件破旧的小屋中,两人还严肃的讨论了一番。 可让他更没有想到的事还在后面。 梁宴北听了温远的话后,眸色变暗,轻轻摇头,“只要圣上还在,我这一生就不能停歇,可我留在这世上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若独留他一人在世上,我不放心,你那么聪明,知道怎么守住温氏,守住他。” “就算是给我一个临终前的安心,否则我即便是到了下面,也不会瞑目的。”他道。 梁宴北的语气里,神情里,都出现了乞求。 温禅一下子笑了,没想到你梁宴北还有今日啊! 笑着笑着,他就想哭,梁宴北这是真的老了。 梁宴北没有求过人,即便是当年他被钟国义俘虏时,即便是他经历各种各样的威胁,梁宴北都是以利剑抗恶敌,哪怕自己浑身浴血,也从不低头。 可这样骄傲的梁宴北,竟在这小破屋子里对一个后辈露出了乞求的神色。 温禅心中一痛,想跑到他面前,一把攥起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大声对他喊,“你求来的保护,我不稀罕!”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前世的他太笨,太弱,才让梁宴北操碎了心。 温远也很意外,但却点头答应了,“待到谨之归来之后,我便立即赶回京,在此之前,京城中的一切就交由梁伯父应对了。” 两人做了个别人不知晓的约定,然后就此分别。 同一时间,同一座城,隐藏了太多温禅不知晓的秘密。 看着眼前又黑下来,他心中忽而生出一种恐惧,一种退缩,对接下来的场景产生抵触心理。 但他身不由己。 这一次切换得很快,一眨眼,眼前就换了场景,没了吵杂的风雨声。 是在一个屋子内,从位置上看,鸟似乎停在窗子边,屋内陈设简单,亮着微弱的烛灯,床榻上躺着一个人,隔着床幔看不清楚。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