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她不好告诉裴宴,只能“嗯”了一声,准备回去拿舆图。 裴宴却叫住了她,嫌弃地道:“你规规矩矩穿件正经衣棠再来。” 郁棠讪讪然地笑,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着裴宴。 他穿了件月白色的细布道袍,看上去非常的朴素,可那细布洁白柔韧,闪着白玉般的光泽,是松江特产的三梭布,贡品,一匹这样的细布,堪比一匹织金的锦缎。他通身没有饰品,只拿了串十八子的佛珠在手上把玩,那佛珠,既不是紫红色的小叶檀也不是黄色的黄花梨,而是桐木色,看上去平淡无奇,却散发着淡淡的甜香,识货的仔细看看就知道这是绿檀木的佛珠,是海外的泊来物,非常地罕见。当年李家得了一串,林氏视若珍宝,轻易不拿出来示人,还曾说过要把这样一串佛珠当传家宝珍藏起来。至于他脚上那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则是用同色的丝线绣满了万字不断头的花纹……这通身的讲究,都藏在漫不经心的随意间,藏在细微的差别间。 郁棠垂下眼睑,在心里给了裴宴一个鄙视的目光。 裴家的三老爷,也太不表里如一了。 难怪嫌弃她了! 郁棠怕裴宴看出自己的不以为意,忙应了声“好”。 裴宴满意地“嗯”了一声,又道:“跟郁老爷说一声。请他也过来一起商量商量。” 免得那幅画压根没什么价值,却让人误会他欺负小姑娘家。 “是哦!”郁棠应着,这才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由她阿爹来和裴宴商量的好。 她立刻回了家。 郁文去了长兴街的铺子还没有回来。 听陈氏说,她大伯父在江西那边进了一些货回来,今天到苕溪码头,她大堂兄要去接货,铺子里没有人看着,郁文去帮忙了。 郁棠差了人去请郁文回来,自己则去书房里把那幅临摹的舆图找了出来,吩咐双桃打了水进来,重新服侍她梳洗。 坠马髻,粉红色碗口大的山茶花,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环,油绿色镶着金色牙边的遍地金褙子,粉色的杭绸素面百褶裙,同色的素面掐云纹的鞋子。 郁棠仔细地看了看镜中的那个美人,笑着给自己做了个鼓劲的动作,然后出门去等郁文去了。 陈氏看着大吃一惊,道:“你这是做什么?去马秀娘家吃酒也没有看见你打扮得这样隆重,难道是要去见谁?” “去裴家拜访。”郁棠有些沮丧地道,“我有点事要去求见裴三老爷。” 陈氏倒没有疑心。 在她心目中,裴宴是和郁文一个辈份的人,何况裴宴宅心仁厚,庇护一方乡邻,女儿去见裴宴,就如同去拜访长辈似的,打扮得隆重点显得更尊重,打扮得朴素点则显得更亲近,无论如何都不为过。 “你们去找裴三老爷什么事?”陈氏好奇地问,“是为了税赋减免的事吗?” 去年金华那边受了水灾,金华新上任的知府请求朝廷减免两年的赋税,朝廷同意了。临安去年也受了水灾,不过只有四、五个村落罢了。有人见金华那边免了赋税,也打起这个主意来。这几天还有人怂恿着郁文联名去请汤知府出面。 郁文觉得受灾的面积不大,而且众志成城,未必不能把损失补回来,找个理由给推了。就有人把主意打到了裴宴的身上。 “那倒不是。”郁棠笑道,“是为了鲁伯父那幅画过去的。这幅画最后落在了李家人手里,这件事总得让裴三老爷知道才是。” 一山不容二虎。 李家这些日子蹦跶得厉害,裴家也应该给李家一个教训了。 陈氏点头,一面给她整理鬓角,一面叮嘱她:“那你去了要听话,别大大咧咧的把那里当成自己家似的,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姑娘家,还是要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