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那巫祝是方相氏。方相氏是自周朝起就有的官名,转掌驱避邪祟之事。 他上前来,俯下身,恭敬问道:“陛下今来,可是有所吩咐?” 刘藻环视一周,笑道:“途经此地,前来游玩,卿等自去,不必拘束。” 闻主上此言,众巫皆退下了,唯止方相氏一人,跟着她在台上游走。台上建有九室,宫室之中,点着不知名的烟,使得室内烟雾缭绕,平生幻境。 刘藻在门口看了一眼,便没进去,又去寻小宦官先前所说的仙人。 那铜铸的仙人极为高大,堪比一座殿宇大小,人在其下,比他的脚高不了多少,仰头看去,忽觉自身之渺小。 方相氏殷切问道:“陛下可要饮仙露?仙露乃天之琼浆玉露,有延年益寿之神效。” 刘藻听他这般说,退开两步,抬头看了看,果真见仙人手中托着一盘,她淡笑着道:“不必。” 方相氏闻言,也便不再请了。 刘藻看过仙人,又极目望向远处,远处一片空茫,殊无人迹。谢相还未来。她回头问道:“胡敖去了多久了?” 小宦官一算时辰,答:“回陛下,有一个半时辰了。” 一个半时辰,那还得再等一阵。刘藻微微颔首。 方相氏见此,上前道:“前方便是歇室,陛下倘若行得累了,不妨入内歇歇脚。” 刘藻一听,觉得也可,便由他引路,往歇室去。 这间宫室中也焚了香,却只是些清心静气的寻常香料,便无烟雾缭绕之感。刘藻在一枰上坐下,目光随意扫了眼四下,见一高几之上置了一龟壳,龟壳上还刻了奇怪的图样。她不由来了兴致,转向方相氏,问道:“卿可善卜?” 龟壳乃是卜筮之物。 方相氏淡淡一笑,躬身一礼:“陛下面前,不敢称善。” 如此说来,便是很会了。刘藻坐直了身,道:“卿便为朕卜一卦,如何?” 方相氏问:“陛下要卜何事?” 刘藻道:“卜这天下。” 方相氏伏身:“不敢卜。” 刘藻便是一笑,她也只随口一说而已,然而方相氏所言“不敢称善”,却使得刘藻心念大动。他既这般自信,可见卜得当是颇有准头的。 “便……”刘藻的声音微微低下来,“卜一卜姻缘。” 姻缘。方相氏在心中默念一会,这倒是可以卜。他躬身请道:“敢问陛下,要以何为卜?” 占卜之术,形式众多,最常用的,便是以龟壳、蓍草为卜。 刘藻转头扫见窗下的长案上置了笔墨,一面站起身往那处走去,一面道:“简单些,就拆字。” 拆字也可。方相氏道了声:“诺。” 有小宦官上前研墨。刘藻随手取过一卷竹简摊开,恰是空白的,提起笔,冥思苦想起来。待墨研好,刘藻深深吸了口气,提笔蘸了蘸,在竹简上认真谨慎地写下一个“萌”字。 方相氏一看,便锁起眉来,此字有日有月,济济朗朗,又颇具生气,问前程倒是吉兆,可用来问姻缘便不好说了。 刘藻见他锁眉,一时心慌意乱,问道:“怎么?不吉?” 方相氏先行请罪:“解字之时,许有冲撞,恳请陛下先恕臣无罪。” 他这般郑重谨慎,使得刘藻越发心慌。她在案旁坐下,瞥了眼竹简上那字,朗声道:“解就是,恕你无罪。” 方相氏这才起身,仔细说道起来。 “萌字,上艸下明。明则分日月。日出则月沉,月升则日落,二者你知有我,我知有你,却无相会之时,这段姻缘日月殊途,天地之隔,磨难挫折,如荆棘之遍地。” 他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小心觑皇帝的神色,恐这些话,惹恼了她。 刘藻面上不见喜怒,只淡淡道:“说下去。” “萌的上部是为艸,草木生于春日,今已是盛夏,”方相氏顿了顿,大着胆子道,“陛下心中之情,恐怕早成了燎原之势。”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