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温热的泪水猝不及防地跌在琴弦上,锃的一声异响,将陷入追思的林傲雪猛地惊醒。 她抬手按住冰凉的面具,被掩盖的狰狞伤疤似乎又灼痛起来。 脸上的伤早就痊愈,但心里的伤却已经腐烂了,从生了蛆虫的刀口里淌出腥臭的脓水。 她悄无声息地抹去眼角的泪,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悦琴看向林傲雪的目光充满震撼,她怎么都想不到,外表凶恶的林傲雪还懂音律,她弹奏出的曲子更是与云烟姑娘分庭抗礼。 北辰霁尚武二人与一众宾客一般,都陷入震撼之中还未回神,最先调整好情绪的人却是高台之上的云烟。 她的目光若有所思,自楼阁上收回后,又额外弹奏了第三首琴曲,林傲雪却已无心再听,待琴音终了,云烟从台上下来,北辰霁还想再多留一会儿,却见林傲雪起身,面容冷肃地言道: “我们该回去了。” 北辰霁慑于林傲雪的气势,不敢不从,与尚武对视一眼,便灰溜溜地点头应了声“好”。 待云烟从众多公子哥的纠缠中脱身,再循着方才留下的印象上楼找到林傲雪三人所在的隔间时,已是人去楼空。 她拦下在屋中打扫的小厮,温声询问: “方才这屋中有谁?” 楼里众星捧月的云烟姑娘出现在眼前,还温声细语地与他讲话,那小厮拘谨地挺直了背,小心翼翼地回答: “回云烟姑娘的话,方才在这屋里听曲的贵客是三位兵爷。” 云烟闻言,若有所思。 往来烟雨楼的兵卒不少,她却也不能依据此言判断出那人是谁。 适逢悦琴送走林傲雪三人后回到楼里,见云烟守在门前,便主动迎上去: “云姐姐!” 云烟尚未开口,悦琴就将方才所见所闻悉数倒豆子似的讲与云烟听了。她讲起林傲雪时眉飞色舞,半点也没有前日里的慌张和惊恐了。 原来,那人竟是林傲雪。 这个答案悬在云烟心间,好像也不是那么意外。兴许在听小厮回答说三个兵爷的时候,她脑海中便鬼使神差地划过了那一张看似冷肃实则别扭的面孔。 她美目微闪,笑吟吟地看着悦琴心花怒放的模样,打趣地调笑: “小丫头可是春心萌动,喜欢上林公子了?” 悦琴小心思被人戳破,闹了个大红脸,她满心羞窘,别别扭扭地拽紧衣角,红唇轻轻抿了起来,那神态,活像个娇羞的小媳妇。 但过了一会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又迅速转白,失落地垂下眉眼。 云烟见她如此,心下奇怪,便关切地问了一句: “怎么了?” 悦琴低着头,咬着唇道: “如林公子这般奇伟的男子,又如何看得上奴婢。” 她想起林傲雪那日醉酒,她陪同照看之时,欲揭林傲雪的面具,却被其厉声呵斥的事情。 林傲雪几次来烟雨楼,楼里姑娘那么多,她却从未多看过谁一眼,若硬要说有,想必也该是云烟。若非为了监督北辰霁,林傲雪甚至根本不喜踏足这烟柳之地。 悦琴那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不过只是一厢情愿的憧憬与崇拜。 云烟则未曾料想悦琴想得这样多,看样子倒是被她说中了。 但也确如悦琴所难过的那般,林傲雪一看便是不凡之人,她武艺高强,又得大将军赏识,功成名就是迟早的事情。 那样一个人,对身在青楼的悦琴而言,就如天上的星星,只能抬头仰望,却如何也够不着的。 哪怕不是悦琴,而是她云烟,是烟雨楼的头牌,哪怕她天资聪颖,才貌双绝,这些往来于烟雨楼的富家子弟众多,追捧她的人更是排到了街头巷口,却也没有谁会真的甘心冒着大不违来烟雨楼求娶。 只因她身在青楼,是个风尘女子。 若她没有旁的势力撑腰,随便被哪个有权势的公子哥看上,好一些的尚能做个妾室,享后半生的安稳日子,若时运不济,什么时候横死在外,被随意埋了,或是暴尸荒野,也没有人会过问。 所以,在这一点上,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悦琴。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