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求情,说是求情,就是威胁。在门口喊着杀得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刚出生的孩子,那就不算杀人,不当有罪,从前也从未有过因此而判罪的先例。” “肯定有!”李季目光如炬,“只是我们没听说罢了。” “也许吧。”县太爷叹口气,“那时候我年轻气盛,顶着压力,判了那婆婆十年的刑期,丈夫见死不救,打了五十板子。” “轻了。”李季道。 李季当然清楚,这种总事情屡见不鲜,就是因为从来没人因此付出代价,就算发生在村里头,李季心有不平也只能嘴上过过嘴瘾,根本无法解决事端。 “我也觉得轻了,可我要说死刑,报上去也不会被批。”一般的刑法县太爷可以自己决定,死刑这样的大事就要层层上报到刑部那般获准才行。这种事情民间尚且不认同,上面怎么可能同意? “那后来呢?”李季问。 “后来?后来府衙里头的衙役都觉得我判重了,手底下的县丞等人,都在劝我改了判刑,否则时间一长容易引起民愤。我一直都没觉得我有错,直到两个月后,我才觉得我大错特错。”县太爷声音很沉重。 “发生什么了?”光是看县太爷的表情,李季都能感受到县太爷当时的情绪。 “我关了婆婆,打了那丈夫。那个刚生产几日又承受丧女之痛的产妇回婆家,直接被打了出去。她投奔娘家,娘家又觉得她竟然敢状告婆母,影响了他们家的好名声,以后他家闺女都无人敢娶了,也赶走了她。 她还没出月子,被迫沿街乞讨,被人瞧见了,就指点她是敢状告婆母的女人,被许多人指着她教育家里头的女眷,胆敢对婆家不敬,就是这样的下场。”县太爷闭上眼睛,越说到最后,越是咬牙切齿。 “您为什么不管她?”那人是到府衙告状后有的后面的事端,虽说跟府衙没有关系,是那群禽兽不是人,可官府身为父母官,救一个未出月子的妇人还是容易的。 “我不是不管,而是根本不知情。她所住的地方偏远,我是在她死后一个月才知情的。因为我的宣判,让她这个失女的母亲成了罪人。明明是在为女儿讨回公道,却因为违背了所谓的孝道,成了过街之鼠。” 李季听得心中发颤,何等可怜的女子,眼睁睁看着刚出生的女儿被活活烧死,为了讨回公道,生产几日连月子都没做来状告凶手,却落得不忠不孝抑郁而终的下场。 所有人只记得这个做媳妇的不守本分,竟敢状告婆母,却无人记得她那刚刚降临人世,还未来得及呼吸一口人气的可怜孩儿。 李季想着,或许这件事情发生在村里,也是一样的结果。那二铲子的事情,之所以是二铲子母子挨骂、同情那个媳妇,完全是因为事情从始至终那媳妇都是卑躬屈膝的弱者。那时候但凡那媳妇有一点强硬,甚至骂了二铲子娘一句,那么整体局势都会翻转。 苛待媳妇会变成媳妇不孝与婆母对峙,大年初三被打流产会变成自己失误害了人家的子嗣却不知悔改,还一昧责怪婆家人。 现实就是这样。未必说一定是媳妇,就是亲生的儿女状告父母,那都是天大的罪过。李季不懂得律法,却听说过太多此类事情的传言。 许是李季双亲的缘分淡,且记忆中对爹这个角色的印象极好。爹对他慈爱,他伺候的爹寿终正寝,他是村里口口相传的孝子。但说真的,父慈子孝,在李季眼中,前者才是先行条件。 “您做的没错。”那错的谁?是律法?是朝廷?还是所有人? “是我的错。我当初但凡为这个妇人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多想一想,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若是当初我判的是罚银,并监督夫家好生补偿那妇人,也许会是截然相反的结果。有我镇着,而不是处置了那家人,那家人也不会觉得是家破人亡,从而对那妇人那么绝情。” 县太爷说了这么多,最终做下总结:“不当官,可能永远不知道这些。都说县令是百姓的父母官,既然为人父母,教育子民就不仅仅是那些条条框框,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让全县的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为官的初衷。并非是无视律法,只是现实变化多端,那些的条文,未必适用于所有的事情。” 这话李季听着没由来的感觉丧气,县太爷,明明是一县之主,却因为事端种种而有了那些的无可奈何。 明知有罪不能按律判刑,明明没错,却真的错在自身。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