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戈自认终于劝服了这不听话的人,看了她半晌,微微颔首,悠悠起身去沐浴了。 若他身后有尾巴,怕是此刻已经翘起来了。 除夕夜虽是要守岁,可卷耳做不得达旦待天明,但这烛火还是要燃一宿的。 这张床比坤明殿那张小了不少,卷耳翻个身,在微光下直直撞进孟庭戈的眼里。 寒冬里,仍有繁星。 孟庭戈瞳仁黑润,仿佛夜空里最耀目的两颗星子借了苍穹间的几分墨色,掺成他一双眼睛。 孟庭戈看她半晌,头凑过去轻轻抵着她的,轻柔笑了笑,“睡吧。” 他真是打心底觉得,二人就是夫妻。 靠近她时,像是在红泥炉里斟得的二两清酒,香,醇,醉人。 若用平常话讲,便是舒服,安心。 额间肌肤温热,他阖着眼睛睡去,卷耳感受着胸腔内澎湃心跳,一时有些回不了神。 除夕夜该有什么呢。 长灯,星空,暖融的床。 还有,身边的男人。 卷耳缓缓阖眼,陷入香甜梦里。 初二这天,林相一纸家书递入了宫,字里行间是沉沉思念,望卷耳可以回家见见。 卷耳思忖片刻,回他了个可。 人说京官儿最是清明,不管真与假,林府摆件装饰无一不简朴干净,没有半点逾矩之貌,金华宝盖马车停在林府侧门,卷耳让落雨在车内等着,她一人入了林府。 正堂内,卷耳与林远相对而坐,她先开口,“怎么了?” 林远摩挲着掌中茶碗,放柔了声音道:“这些日子在宫内可好?” 她怀里放着个手炉,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闻言淡淡地笑,“这些年都过来了,好不好的,说着也没意思。” 老者笑意一僵。 “我给你寻来了多宝阁正时兴的头面,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卷耳看着这张苍老的脸,突然道:“你知道我娘在宫内是什么身份么?” 林远一怔。 “下人都唤我娘为夫人。”她嘲讽似的笑了笑,“帝设六宫,帝妃众多,可哪有夫人这个位份呢?” “唤她夫人,不过是因为她乃你林大人的发妻,却被你送入了宫内!” “卷耳!”林远呼吸沉痛,“不要说了......” “我当年,并不知晓你娘有了你......” 卷耳笑了笑,缓缓开口,“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呢?” “你敢违背九五之上的帝王吗?在他将那只恶心的手伸向阿娘的时候,你可会好好护着她,不让她进了那个肮脏之地?” “不,你不会。”卷耳眨去眼底泪意,“林相您多伟大啊。”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便是这一句狗屁的话,你便舍了妻小换来这几十年仕途通畅,林相贤名响彻燕京时,可曾想过我和阿娘?” 女孩的话仿若重若千金,林远脸色煞白,“卷耳,我知晓你不能原谅我,但你要相信,我和你阿娘一样,都希望你过的好。” 先帝好色,垂涎臣妻,他当年也是毫无办法啊。 卷耳垂目不语。 “当今陛下和先帝是至亲,他们孟家人手段狠辣,你在他身边便是如履薄冰。”林远哀叹,“如今宫内只有你一位公主,燕国边境不稳,若是有一日走到和亲之境,便只有你能顶上去。” “回到我身边来,让父亲保护你,可好?” 金碧辉煌的深宫绰影里,他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不能再失去个女儿。 平宁,平安宁静。 他定要护着她的。 正月休朝半月,卷耳便整日和孟庭戈腻在殿里。 自那日与林远见面后,卷耳总是心里莫名的烦躁。 虽和亲是轮不到她的,但她的身份确实不能在宫内一直呆下去。 当年先帝强抢她阿娘之事有许多人知晓,卷耳若没猜错,正常时候的孟庭戈也是知道的。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