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转身看向来处,卫令、韦尚与兄弟们,以及鲁仲子、姜趼子,依然守在百丈外的山丘上。其中的卫令冲着这边招了招手,然后离开山丘,绕过村落,奔着山谷的远处而去。他点了点头,抬脚走向小院。 卫令虽然谨小慎微,却也懂得利弊取舍。尤其是吴昊现身,又连番遇险、脱险之后,他不再暗中试探,反而体现出更多的诚意。如此一来,彼此的相处亦更为默契。不过,早晚有撕破脸皮的时候啊…… 无咎走在院中。 右手边的屋子,应为灶房,其中摆放着水缸,以及坛坛罐罐。灶下的火坑内,还有燃烧一半便已熄灭的木柴。紧挨着灶房的便是正屋,两扇屋门虚掩。 无咎走到门前,伸手虚推。屋门轻轻开启,屋内的情形一目了然。他眼光一凝,微微愕然。 神识之中,屋内似乎空无一物。而目力所及,却见屋内摆放着木凳、木桌等物。还有一位男子,斜躺在木榻之上,怀着抱着一个孩童,皆闭着双眼,似乎沉浸在酣睡之中。 那应该是对父子。 而父子的身旁,另有一位妇人,坐着小杌子,也就是小凳子,手里抓着衣衫,像是困倦不支,伏在榻边小憩。 不管是父子,还是妇人,皆衣着整齐,神态安详,表明生前的日子颇为富足安逸。此外,墙壁上悬挂着三人的画像,与卷轴、或兽皮不同,似乎嵌着水晶,显得颇为另类古怪。两旁的侧室内,摆设也极为陌生…… 无咎的眼光最终还是落在那一家三口的身上,不禁有些恍惚。 多年之前的神洲,他也有过类似的遭遇。同样是温馨与灭亡并存的场景,同样的震撼心魂…… 无咎默然片刻,抬脚轻迈。 而他的一只脚刚刚踏入屋内,两旁的门扇突然腐烂成灰。他急忙后退,却见墙壁、画像、摆设,以及木榻上父子,倚在旁边的妇人,相继崩溃碎裂。紧接着整座石屋,连同灶房、院墙,尽数倒塌,却又无声无息。转瞬之间,完好的小院已不复存在,唯有成堆的厚厚尘埃,在惨白的天光下透着莫名的凄冷与死寂。 无咎犹自呆立在庭院中。 莫非方才所见,乃是错觉?偌大的村落,尽为虚幻? 那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存在,却不容外人踏足,也不容丝毫惊扰。否则那沉睡了许久的梦境,就此灰飞烟灭。无数万年的岁月,也不过短短一瞬…… 无咎悄悄吁了口气,抬眼看向四方。 虽然少了一个小院,而偌大的村落并未消失。却不见了羌夷等人的身影,也没了万圣子那个老妖物。 无咎转身离开原地,循着村间小径往前走去。许是心绪的沉重,他身后留下一串淡淡的脚印。而看着那远近错落的房舍,他再也没有踏入查看的念头。 便如光阴的隔绝,或有梦境的重叠,却相差了无数万年,彼此再无交集。哪怕是今朝明日,也只是一种延续。 今朝明日? 岂非是说,今朝的惨景,便是明日的重现…… 无咎停下脚步。 置身所在,是块空地,像是街口,或是村落之中的谷场。四周则是成片的房舍,或高、或矮,或大、或小,或是像农家居所,或是像庄严的殿堂。而无论远近,依然不见人影。 且不说齐桓躲在何处,羌夷、毋良子等人去哪儿了?还有万圣子,也丢了? 抬头看天,惨白依然;回望来路,房舍重重,寂静环绕,一时见不到村外的情景。不应该啊,兄弟们就在村外的山丘上,缘何散开神识,那空旷的山谷之中什么都没有? 无咎很想原道返回,又摇头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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