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然相识三十多年,侥幸重逢,携手同行,却总是忙忙碌碌而自顾不暇。如今难得独处,也算是彼此的一大慰藉。 人生,便如潮水,有激扬浩荡,也有曲折低回。难说什么时候得意,什么时候失意。正所谓盈亏有道,得失有衡。 转瞬三日。 清晨时分,无咎蜷缩在青石上,枕着灵儿的臂弯,昏昏欲睡。连日的感怀,虽也快慰,却也耗神,让他有些疲惫。 灵儿则是帮他梳理发髻,颇为的细致温柔。少顷,低头端详。看着那苍白的脸颊,憔悴的倦态,她怜惜之余,又不禁轻声叹息。 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便于此时,一群人影涌上山崖。 灵儿的眼光一亮,却摇头示意。 来的竟是韦尚,与十二个月族的汉子,正要大声呼唤,旋即又闭上嘴巴而一个个放轻脚步。 “韦兄,广山……” “哎、且慢些……” 灵儿是怕众人惊扰无咎,只想让他歇息片刻,谁料他已然醒来,抓着拐杖爬了起来。灵儿只得伸手搀扶,却又微微讶异—— “春花姐……” “无兄弟……” “先生……” 众人再无顾忌,聚拢而来。 “嘿,韦兄、广山、昌木、汤齐……” 无咎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逐一打着招呼,并伸手捶打对方的胸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郁郁多日的他,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韦尚与广山等月族的兄弟们,虽然风尘仆仆,面带倦色,却安然无恙。 “诸位辛苦了,且安顿下来,再痛饮一番,春花姐……” 无咎还如往常一般,要与兄弟们欢聚饮酒,并召唤韦春花,为众人安顿住处。 人群分开,果然走来一位老妇人。 而韦春花尚未出声,山崖的石梯上又冒出一位老者,拂袖站定,不容置疑道—— “此番远征在即,韦尚与广山执意返回,宗主本不想答应,他二人声称只为探望道别而来。宗主也是慈悲心肠,命我陪同走上一趟!” 竟是瑞祥,不耐烦道:“好啦,无咎在此听风赏月,惬意得很呢,不劳诸位的挂念,快快随我启程,以免耽误了时辰!” “无兄弟,你无事便好……” “先生保重……” “来日再会……” “告辞……” 兄弟相聚,尚未亲热,转瞬告别,使得无咎措手不及。 “观海子已夺回宗门,还要远征何方?” “苦云子没死,星云宗尚在,各地叛逆亟待剿灭!” “关我屁事,管我的兄弟屁事……” “你身为星海宗弟子,宗门事务,你责无旁贷!” “瑞祥……” “动身——” 无咎还想争吵,瑞祥不予理会,转身跃下山崖。 而瑞祥与广山却佯作轻松,拱手道别—— “此去无妨,兄弟安心疗伤……” “先生,也让广山带着兄弟们闯荡一二,来日与你痛饮不迟……” “哎……” 转瞬之间,众人离去。山崖之上,重回寂静。 无咎急追几步,差点摔倒。 他看着兄弟们远去的背影,怒火中烧,偏偏又无力发作,气得他举起拐杖砸了出去—— “瑞祥,欺人太甚……观海子,欺人太甚……” 他很想痛骂几句,而千言万语,也难当他心头的愤怒,旋即又连声猛咳—— “咳、咳……” “当啷——” 拐杖落在丈余远外,无力翻滚着。 灵儿急忙搀扶,劝说:“且息怒……” 无咎却一把抓住灵儿的小手,咬牙切齿道:“我要闭关……我要闭死关……” 所谓的闭死关,就是不达目的,誓不出关,哪怕是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不仅仅是愤怒,而是真正的绝望了。便是最后的一丝侥幸,亦随着兄弟们的离去而荡然无存。 他看得清楚啊,兄弟们为了不让他担心,于是故作轻松,而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屈辱与无奈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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