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子唤道:“姬前辈,你我同饮……” 渐渐的夜色降临,黑暗笼罩四野。 阿年打着酒嗝,意犹未尽,很想再饮一坛,奈何姬前辈不再拿出美酒邀请。而归元早已入定,他一个人枯坐无趣,于是定定心神,也忙着行功修炼起来。 无咎独自面向悬崖而坐,察觉身后没了动静,他放下空酒坛子,慢慢抬起头来而悠悠长吁。 天上无月,几点星辰在黑暗中闪烁。 已是六月下旬,己酉年的六月下旬。 倘若没有记错,遇见紫烟的那年,好像是壬申的五月;重返有熊都城,是在甲戌的深秋;征战边关,乃乙亥正月;己卯春日,紫烟辞世,同年五月,玉山大战;当重塑肉体醒来,则是庚寅的五月。接着辗转贺州仙门,远赴部州,逃往飞卢海,继而又是北邙海、地卢海,直至卢洲本土。 算起来,这是逃出龙舞谷的第六个年头,离开神洲的第三十一个年头。而当年的弱冠小子,也该成了半百的老者…… 无咎伸手摸着面颊,神情有些苦涩。 他不怕相貌衰老,何况早已修至地仙,并渡过天劫,年轻的模样再也不会改变。而如今依然不敢现出真容,或许才是他最大的无奈与悲哀。 已然恢复到了地仙三层的修为,东躲西藏的命运并未因此而有所改变。因为地仙之上,还有飞仙;飞仙之上,更有天仙。或许有日修至天仙之后,突然发觉,天仙之上,另有不为人知、也不容挑战的存在。 莫非是说,这条所谓的仙途,根本没有尽头? 而红尘之路,便有尽头? 又何为尽头? 一死,万事空;轮回,又来过。 由此可见,不管仙道,抑或红尘,只要活着,脚下的路便永无尽头。除非既定彼岸,许下余生所愿。而达成梦想,何其难也。曾经期待妻妾成群,有个大院子,都成了一种奢望,又该如何面对玉神殿,如何翻越那一个个如同大山般的高手呢? 行百里者,半于九十。稍有不慎,折戟沉沙。 而轮回之后,是永恒,还是宿命? 或者是说,步步起始,步步终点,只要步步不息,便能步步踏过一个又一个轮回,直至穿越宿命与永恒…… 无咎尚自神游天外,忽而心头一凛。 便于此时,归元突然从静坐中睁开双眼,愕然片刻,急忙抬手一指而传音道:“两位快看,那是……哎呀,你给我坐下……” 阿年乍然惊醒,便要跳起,所幸应变极快,忙又俯下身子凝神观望。 透过黑暗看去,崖下的湖面依然平静,却多了四道人影,竟鬼魅般掠过湖面而去。 “噫,踏风而行,地仙高人……” “这是何方高人,夜半潜入凡俗村落……” 归元与阿年又是惊奇,又是不解。 “归兄,你我快快离开此地,以免惹祸上身!” 阿年心生恐惧,便想逃走。 归元稍加迟疑,断然摇头。 “既为高人,稍有动静,便能察觉啊,且躲避片刻,见机行事。何况山崖地势颇高,禁制遮掩,或也无妨……” 两人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关注着湖面上的动静,忽又双双转过身来。只见姬散人兀自盘膝坐着,却不言不语,脸色阴沉,好像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姬兄、姬兄……” “姬前辈,有归兄在此,不必恐慌……” 归元与阿年只当身旁的这位同伴害怕了,忙提醒安抚。 无咎依然没有吭声,却抬起下巴,冲着远处轻轻示意。 归元与阿年扭头看去,愕然失声—— “啊……”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