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云天。 无咎禁不住伸手抓去,草绳断裂。 他身形一僵,再难承受,霎时眼光朦胧,滚烫的浊泪顺着脸颊无声流淌。 曾玩世不恭,放浪形骸;亦曾忍辱偷生,尝遍了折磨与苦痛,并去疯、去傻,在风雨中癫狂,在惊涛中挣扎,只当是血泪的释放,生死的惩罚,灵魂的救赎,命运的鞭挞。而不管何时何地,何种的情形,都不曾委屈、抱怨,更不曾沉沦、堕落! 谁料回到家中,始终坚忍的一切忽而崩塌。 便如这布满青苔的绳,经不起牵扯;暮然回首,一把岁月的沙! 恰于此时,有笑声突如其来:“男人流泪,不多见哦,嘿嘿!” 无咎正自黯然伤神,猛然惊醒:“谁……” “我呀……” 无咎四下张望之际,秋千对面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人影。他又是蓦然一惊,两眼中杀气闪现。谁料对方却是绕过秋千,偏着脑袋好奇问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位兄台,缘何如此的悲伤?” 突然现身的是位年轻的男子,十六、七岁的光景,个子不高,身材偏瘦,锦衣玉冠,气度不凡,却又浑身上下毫无修为法力,俨然一位富家公子。只是他面带笑容,神色好奇,眼光和善,倒是看不出有何恶意或是不良的企图。 无咎暗暗戒备,忙又扭头躲避,恼怒道:“风大眯眼……” 年轻男子恍然,却又伸出一根手指在左右找寻:“哦……好大的风耶……” 无咎隐去泪痕,神色尴尬。 谁料那人又道:“咦……风去哪儿了……” 他闷哼了声,叱道:“你究竟是谁,缘何擅闯私宅?” “唤我玉公子即可!” 男子自称玉公子,嘿嘿笑了声,顺手拨弄着秋千,转而在院子里信步乱逛,接着说道:“四处破败,大门洞开,以为有鬼,闯了进来,鬼没见着,倒是有个大男人在暗自伤怀,只道是秋风恼人哦……” 其话语清脆,宛如童声,而句句调侃,叫人无言以对。 无咎本想发作,却又顾忌重重。他盯着那道乱逛的身影,疑惑道:“你是仙道高手?” 玉公子随声道:“高手不敢当,无非修炼过几日,譬如烧纸画符,念咒超度,略略粗通一二……”他如此解说,倒也符合身份。富家公子,少有仙道中人,烧纸画符倒是屡见不鲜,图个长生求个心安罢了。 无咎疑惑难消,又问:“你家住何方……” 玉公子忽然没了兴致,转身便走,嘴里说着:“你这人倒也有趣,改日寻你玩耍……”其脚步轻盈,三拐两拐,眨眼间穿过院落走远了,继而慢慢失去了身影。 无咎凝神片刻,忖思不已。 自从入城之后,从不轻易动用神识。而面对那个玉公子,便是神识之中也难辨深浅。他若是凡人,缘何如此诡异?他若是高手,又来自何方? 果不其然,有熊都城乃藏龙卧虎之地! 不过,倒也并非没有觉察…… 无咎被平白无故扰乱心神,或也气恼,却悲伤减缓,随即长叹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曾经住的地方。 既然回到都城,又何须在乎许多。纷乱的一切,还须从头慢慢收拾! 住所尚存,却门窗尽毁,灰尘遍布,满地狼藉。 无咎站在门前,双袖挥动,灵力所致,顿时卷起阵阵劲风。少顷,灰尘散去,他走进屋子,看着尚算清爽的床榻,点了点头,扶起倾倒的桌凳,稍稍收拾一番,又默然片刻,转身奔着来处走去。 此时,天色已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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