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人永远不会被驯化成温顺的狗。他是个战士,这层身份从来没被他私心赋予的无数卷轴案牍遮没,名刀哪怕被锈铁刀鞘困步,刀仍然是刀。 眼前蓦地腾起一束火光,有什么东西从宿羽指尖脱困而出,摇头摆尾扶摇直上,随即空中传来轻微的一声爆响,眼前人的五官被自上而下映得犹如流金,那颗星在绯紫清红的暮色中如同篝火一幢。 周帝在城中围困,城外就算有雄师百万,也没谁敢动一兵一卒。银甲兵的讥笑声若有似无地漫了上来,“一次两次都要空手点兵,大周人就没点新鲜招是吗?” 吴谲咳了一声。 宿羽屏住呼吸,一根一根地掰开谢怀紧紧钳住自己的手指,目光在他胸口的血洞下稍一停顿,终究让开他站了起来。 二人刚一分开,便有密密麻麻的银甲兵趋前,绕城河一般将他们团团围住。宿羽视若无睹,径直向前走去,银甲军真的为他让出一条窄窄的路来,路的尽头是坐在马背上的吴谲。宿羽说:“我跟你走。” 身后传来一阵骚动,甲胄相碰的金属声音响得无比凌乱,沉闷的“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石板地上,声响骇人得让人联想到骨骼撞碎的画面,有个银甲军被一脚踹开,随即他迅速抽刀逼了过去。 银光闪现处僵持成了一张静止的画面,三伦猛地别过了头,宿羽面朝着前方,闭了闭眼睛,旋即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跟你走。” 吴谲一手捂着疼得发烧的耳朵,沉默了半晌,做了个手势,侍卫毕恭毕敬把他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他接过佩剑,向宿羽走去,银甲兵纷纷垂手,退向两边。 宿羽提着剑,垂着双目,声音里一丝情绪都没有,“今日之事,来日自会有个说法,但大周不会当做没有发生过。现在,你不敢杀他,我也不敢杀你,僵持无益,多等一刻,你必定破釜沉舟,他必定釜底抽薪。所以我跟你走,你从城北退兵,现在还来得及。” 吴谲仰着头,“朕不敢杀他?” 温热的液体从左肩流下,宿羽一时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什么机缘。吴谲也只是笑了笑,正要开口,只觉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何达溪低声道:“陛下!” 他气定神闲地回过头去,下一刻,脚下一晃,几乎没能站稳。城外某处传来一声巨响,大乘寺的地面被那声巨响的来处震得猛烈摇晃。寺外有人哑着嗓子喊道:“虎贲军攻城了!” 就像大周的皇帝从没对那块青玉玺有什么形而上的执念一样,虎贲军和切云侯的逻辑也十分简单。人生不过一死飞灰,若真要为人所困,大不了玉石俱焚——皇帝也没什么特别的。 吴谲抵着长剑站稳,猛然回过头,紧紧皱着眉头,“你们——” 宿羽也微笑了一下,剑尖轻指了指天上那颗星星,“我赌你不敢。此令之下,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名将强兵。逼宫,弑君,篡位,□□,天下没有他们做不出的事,要是没了皇帝,他们没准觉得更好。虎贲军、陇州军、青州军、梁州军、兖州军……” 吴谲缓慢地展开了一个空白僵硬的笑容,“朕答应你。” 宿羽咳了一声,“好。三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