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视线,她越是敏感,越是不敢确认。段荣春偶尔问她两句,她都要拿出万分精力回答。 捱到暮色降至,才急匆匆地脱了身,临走时耳边传来男人低声的笑,她的脸乍红,没有回头。 时间本来也是顺顺利利地过去的。一天、一天、又一天,像她过去那样,从正月熬到腊月,一眨眼又是一年。过去的这些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宫里又有谁不是呢? 段荣春并没带着她好点,冷酷地说,他反而是带着浓浓不确定性的变数。 可她还是情愿的。 就这么平稳地过了半月。 她起初也照旧每日去小院看段公公,虽然知道他已能站能行,但还是不由得担心他。可是临近年关,她身为中宫大宫女,要料理的事务极多,有时忙得脚不沾地。 段公公也不知怎么的,一天中偶有小半天都不在。但他会空出她来的时间,和她说话,或是,仅仅望着她。 每每看见那空屋子,双杏却不慌了。像是有一种安全感,充盈在她心里,即使段荣春不在,她也确定他不是永远离开。 偶尔,双杏还会和他说些话,她能感到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更胶着, 他问她问题,问她每天遇上什么事,她会尽力摒弃养下的习惯,坦诚地发言。 随着年节越来越近,她改成了隔日去探段公公,即使去探了,也不再为他上药擦身,连衣服,——他也不许她洗了。 明明是该走上正轨的,平顺的日子却只持续到腊月廿一。 腊月有太多的热闹事:腊八、迎神,然后是接踵而至的小年、新年…… 那天宫里正在热热闹闹地办迎神,一片喜气盈盈。廿一是五岳大帝下降人间的日子,五岳大帝是天上的神,那皇上就是这天下的神,两神相遇,自是要好好办。 生了太子后,娘娘身体孱弱,日渐枯瘦,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从娇艳欲滴到慢慢垂朽。但在太医的调理、一众宫人的侍奉下,却还没有真真正正地大病那么一场。 不知道是因为那日太子的急病和皇上的雷霆之怒引得,还是近日事项繁多,娘娘日夜操劳。廿一这晚,娘娘正坐在正殿位上赏赐满宫宫人,一仰头就晕倒了过去。 殿中喜悦变成惊呼。 这一倒,引得整个中宫都人心惶惶,忙上忙下。 第二日已近傍晚,殿内宫女穿梭,将正殿的灯一盏盏点起来。一点又一点光从外殿延伸,像是引燃了的引线一样,最终达到正殿最里面。 太监宫女都行色匆匆,无人看见寝殿外窗棂下站着一个小小身影,他踩着一块石头,张头向里看,身旁一个宫人也无。 双杏从正殿走出,想着总算到了换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后背酸了一大片,——侍疾总不是件简单事。即使娘娘喝过了药,大部分时间都昏睡着,却还是要打起万分精神,等着、熬着,生怕错过一点风吹草动。 看见那个小小身影从眼角晃过,她带着疑惑地停步,走上前:“殿下?” 太子身子弱,娘娘怕过了病气给他,开始用药前就下令不让他近自己身。他自昨日母后病倒,已经整整一日未见到母后了,闯到寝殿门口,只能看到宫人温声软语眼带恐惧地求他别让娘娘犯恼。 这孩子良善,不愿为难宫人,只得想出在窗外遥遥一望的法子。 “双杏姑姑,告诉景儿,母后怎么样了。”太子睁大一双眼睛看她,语中再无那日刚回中宫为她写字的活泼,而是带着隐隐的哀求。 宫人生怕他强行要求他们领他见皇后,皆如同不经意般躲了去。他忍着冷风等了许久,就只看见双杏一个人还来寻他。 连本王都不称了,而是像平日和皇后撒娇时一般自称,可见他急到了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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