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间库房的厚门重锁,都是完好无损。偏生里面全烧毁了。 夜里还一点走水的动静都没有。 只每间库房的角落屋顶上,都烧穿了一个小洞。 李知府咳得满脸通红,最终在金银库里,一口血呕了出来,又厥了过去。 昨日才被砸了药碗的大夫,又急急忙忙前往病床前,施针用药下人参。 李知府醒来时,盯着床帐,只哑着嗓子问一句话:“二伯什么时候回来。” 从这天起,府里却像是突然安宁了。 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古时传信,一来一回,耗时太久。等不到二伯回来,李知府能起身了,便销了病休,重新点卯上衙了。 他李家现在什么家底、什么本钱都没了,再不好好做这个官,怕不是要家道中落了。 不料在这堂堂知府衙门里,光天化日之下,他不过人有三急,绕去后院,独自上个净房,便被人敲晕了。 醒来已不知在何处,只知道是屏风隔起的黑洞洞的屋内。 只知道自己满身缠绕着树枝。 看到被易柏和小灰灰带回来的知府时,小树人气得浑身发抖,所有的枝丫忽然延伸,如触手又如绳索一般,捆缚住了李知府。 待到他醒来,那枝条上才生出荆棘般的木刺,扎入了他的身体。 李知府嚎叫得犹如杀猪般,然而在保护壳里,谁都听不到。 一个大活人,开始极速地萎缩,头发由黑变白,身体由丰腴肥壮变得干瘪枯瘦。 但小树人却没让他死。 待到李知府形容枯槁、瞬间衰老、发须花白时,重新变得浓郁的翠芒枝条已经松开,小树人一通摇摆,要理论个清楚。 穿着当时夜袭黑衣黑面巾的钟悠悠,替小树人翻译了。 “你喝了我二十年生命的树汁,我就取你二十年生命!我还没有每个时辰都割你呢!” 小树 人气得,两根枝条叉腰,头顶的树冠愤怒地一点一点的。 失去了二十年生命力,满面皱纹的李知府,又被易柏敲晕了,预备着让小灰灰空投到城外去,让他自己一步一步爬回城内,说服家人,说服官府,老朽般的自己,就是李知府。 小树人呸呸甩了两下枝条,人类的二十年生命力对它而言,聊胜于无,甚至让它感觉自己体内仅有的一点点树汁都被污染了。 但至少生命力恢复些许的小树人,甩了甩枝条,看了看自己翠芒略微恢复一些的绿叶,叹了口气,终于做好了面对疼痛的准备。 小野孩懵懵懂懂地被带到他的树哥哥面前。 他的树哥哥,颤抖着伸出自己的三个树枝,一左一右的两根像是两只手,哆哆嗦嗦地,要是小树人有脸,那肯定咬着牙闭着眼,狠着心,握住了中间的第三根枝条,把上面的绿叶全撸了下来。 疼得它自己浑身发抖。 之前哪怕是被扎穿树身,被钟悠悠抱着满天飞翔,它都没有掉过一片叶子呢。 它又不是普通的树。 小树人用两根树枝握着,一把将自己的叶片都塞进了“便宜弟弟”嘴里,摇了摇剩下的枝条,请钟悠悠转达。 “傻弟弟,以后我就走了,我要回家了。你以后一个人好好的啊。” 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 啾啾啾啾!非礼勿视! 小野孩似懂非懂地睁大双眼, 望着往他嘴里狂塞树叶的树人哥哥。 钟悠悠刚刚替小树人翻译的话,他现在还不大听得明白,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小野孩从婴儿时期,就是被小树人养大的, 他早就习惯了,从不拒绝小树人往他嘴里塞的任何东西,塞什么吃什么。 乖乖张大嘴, 乖乖咽下去。 比起他曾经喝过八年时间的小树人露水来说, 这些刚刚撸下来的翠绿树叶,微光流转, 更加清新,更加甘甜。 每一片树叶里, 都像是蕴含着无数的生命力,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涌向他仿佛混沌的脑子。 从小吃小树人吸取月华凝结的露水, 让小野孩即使被踢被打被踹, 掉了一半的牙, 受了那么重的伤, 内脏都没事,都不会死。 可小树人忍痛揪下来的一整个枝条的叶片,好像抹去了笼罩在他脑子里的所有迷雾。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视野这么清晰,神智这么清明。 过往的经历不再东飘西荡地散落在脑海里,而是明明白白地将它们按照时间串起。 曾经八年时光中,听过的那些旁的人说的话, 以后该怎么动舌头,该怎么说话,该怎么称呼,该怎么回应,他突然好像都明白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