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分辨。我不但要理清楚眼前纷乱血腥的画面分属于哪些人,还要记住他们的模样官阶,和互相之间错综复杂、层层嵌套的关系。 忽然间,眼前凌乱的景象顿住了,仿佛时间冻结停止。有的人悄悄抹去了念头,画面倏然消失;有的则像中了定身术,刀枪剑戟都举在半空。 我顺着他们的视线转头望去,虞重锐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的伤势还没全好,右手托着自己左边手肘,走路的姿势也略显迟缓僵直。他走进来时,仿佛身周有一层无形的护盾,从刀山血海中分出一条路来。 他的心里什么也没有。别处皆是炼狱,只有他所在的地方是清净人间。 我忽然领悟到,为什么长御一死,姑姑就不想再活了。如果哪天这世间没有了虞重锐,那我对它也不会再有任何眷恋。 画面只停顿了片刻,下一瞬,那些静止定格的刀剑忽然转换了方向,一齐向他所在的地方袭去。 虞重锐说,在沅州时就有很多人想杀他,现在只会更多。 但是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从门口进来到席首,短短几十步的距离,他已经死过千百次。 比之方才乱斗更汹涌的恶意如潮水袭来,“墨金”闻风而动,在我心口疯狂腾跃翻搅。我一时没能忍住,呛咳出声,幸而及时抬手捂住了嘴。 似乎有什么咳出来溅在掌心里,周围太暗了,我看不清。 很轻很闷的一声,离了几丈远,虞重锐却好像听见了,抬头向右前侧我的方向看过来。 不知他是不是注意到了暗处的这道可疑竹帘,一直盯着这边不放。 别看我这儿啊!会被陛下发现的! 直到陛下入席,百官跪拜,起身后他又继续转过头看着我的方向,久久也不动一下。 喉头腥甜,血气一阵一阵地向上翻腾,我实在压不下去了,一记闷咳呛进嗓子里,更加憋不住,捂着心口接连咳了起来。 我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殿中众人纷纷向我这边望来,眼看我藏身的地方便要暴露。陛下沉声问道:“何人御前失仪?” 我从帘后闪身到灯下稍明亮处,伏地拜道:“奴婢罪该万死!陛下恕罪!” 陛下不悦道:“有疾怎可侍宴?还不速速退下!李明海,你怎么办的事?” 李明海叩头谢罪。我低头弯腰,沿墙角从外围向门口退去。 我的声音也是哑的,虞重锐认出来了吗?他的视线一直跟着我,我退到殿门口,他居然还回过头来张望。我不敢抬头看他,退出殿外便匆忙转身离去。 手心里又粘又腥,灯下一看确乎是血。邓子射说我体内也易出血,方才一下子咳得狠,大约又像上回流鼻血一样,把气管或者肺的哪里给伤着了。 我回到燕宁宫,又咳出几口血来。宫人都吓坏了,将小厨房灶下煎着的汤药连忙端了一碗来给我服下,拍抚顺气仰躺歇了一会儿,才终于好了一点。 嗓子里全是血味药味,内里的伤处恐怕不易好,但是我现在也没功夫管这些,对宫人说:“今日中元,香烛烧化都准备好了吗?我要去佛堂拜祭姑姑。” 宫婢道:“准备是准备了,但是现在太妃请来的大师正在做法呢,而且县主这病况……” “无妨,你把东西给我,我去去就来。” 法师在佛堂内和门口各设一祭坛,信王趺坐于蒲团上,位于众僧之末,随他们一同诵经。我绕过他们进了佛堂,正中已换上先皇后的灵位,姑姑的牌位挪到了侧面。 我到她灵前点燃香烛,行拜礼再三,求姑姑保佑我接下来行事顺利,有生之年还可以踏出这座皇城,去看一看全天下的名山大川、洛阳之外的广阔天地;保佑我找到宁宁和长御的遗骸,让宁宁与蓁娘冤情昭雪,把长御的骨灰送还金陵故里,落叶归根,与他亲人葬在一起。 拜祭完走出佛堂,信王已经在院中等我了。听我开口声音沙哑,信王问:“瑶妹妹病了?要不改日……” “时间紧迫。”我摆摆手,把他请到偏殿,取来灯烛纸笔。 这回负责甘露殿人手布置的是李明海,所以信王在宴前就已经拿到了朝臣座次,画成图表。我只认识其中与祖父有往来的一小部分,信王倒是全都认得,每个人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担任什么职位,他都了如指掌,看来背地里没少下功夫。 我先问他:“这里面哪些是你的人?” 信王坐在书案对面,没有立即回答。 “殿下不信我?” “并非我不信瑶妹妹,我都已经对你坦诚相告了,就是把自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