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并不想嫁给燕王。她试穿嫁衣的时候,脸上没有喜悦。小时候她看不懂那种表情,但长大了,尝过情爱的滋味后,就知道了。那是——爱非所爱,黯然销魂。 然后,族学的岑夫子说那几天海上多飓风,建议把行程调一调。可是五伯伯又算了一次卦,卦象说必须七月初一出发。 再然后,姐姐一上船就病了,命船夫降速。所以当七月初三他们途经迷津海时,正好遇到了飓风。所有人都死了,尸沉大海,毫无踪迹。 一过七年。 为什么偏偏挑在今年? 因为今年程国换了皇帝。 姐姐必定是跟如意门勾结了,或者她也加入了如意门,所以在今年,他们先除掉程王铭弓,再向燕王下手。 胡智仁也是他们的人。胡智仁安排了她在程国的一切行程,算好日子,让她回到芦湾。然后,谢繁漪出现,胡智仁趁机控制住自己,伪造成自己失踪的假象,诱燕王亲自来程。 燕王来后,他们炸毁船只,赶尽杀绝。 然后,三姐姐回到燕国,带着彰华的替身,回宫主持大局。 一切其实都有迹可循! 谢长晏将身子蜷缩得更加厉害了些,眼睛又干又涩,却再也流不出泪来。 她并不是爱哭之人,更不愿意纵容自己沉溺于软弱的悲伤。只是这个打击实在太大,几乎比母亲被杀还要石破天惊。 母亲之死,对手是没有感情的敌人。这一次,对手,却是亲人。 谢繁漪如此,那么……五伯伯呢?知不知情?他所一直忧虑担心的杞人忧天,其实恰恰是因为对这一幕早有预见?九哥哥呢?知不知情?其他人呢,他们都知道吗? 好一个不求累世门阀,只求诗书传家的谢氏! 好一句“膏以朗煎,兰由芳凋”的家训! 若那一切都是谎言…… “父亲,你是因为这样,才坚持入仕从军,游离于谢家之外的吗?”那么父亲呢?父亲……生前,知不知情? 他被杀真的只是为了救陛下? 母亲被杀真的只是因为银门杀手报仇? 如意门跟谢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长晏腾地站了起来,顾不得双腿发麻,就要往外冲,没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于是她用手往前爬,想要爬向舱门,爬下船,爬去隐洲,找五伯伯、找九哥、找所有人问个清楚明白! 舱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来是郑端午听到响动过来看看。他微皱着眉,看着在地上爬行的谢长晏:“你的腿受伤了?” 谢长晏一震,心中憋着的一口气突然就泄掉了。 她停了下来。 好半晌,看着微微摇晃的地板——船只在前行,只是四周的物品,却给她一种怪异之感。“我们这是在哪里?” “谁知道?我人生地不熟的。”郑端午想了想,告诉她,“不过,在你之前晕过去时,风小雅带我们换了艘船。” 换船了?!难怪她有陌生感。 谢长晏再一细看,顿时惊了——水密船舱!鱼油厚绢的封闭层!纹理精致的木板!这是、这是…… “我的船?”不,不是她的船。她的船在长刀海峡炸没了。这是另一艘红船,跟她那艘一模一样。从漆上看,制作的时间都差不多。这是怎么回事? 郑端午见她久久趴在地上,想了想,走进来,扶了一把。 谢长晏简直要感动了:“知道了这么多秘密,还打算跟我们走?” “知道了这么多秘密,你们敢放我走?”郑端午反问。 谢长晏一想确实,此刻就算他要离开,恐怕风小雅也不会放人的。 郑端午板着脸道:“所以,为了我的小命,为了一万双靴子,咱们现在是同一艘船上的了。” 谢长晏有些愁:“你说鹤公是我们这边的吗?”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衙役吗?靠分辨谎言、判断真相吃饭啊。” “别傻了,我们一向靠刑讯逼供、贪污受贿吃饭。” “你还真是坦白。”谢长晏瞪着他,瞪到后来,便笑了。那股子想要立刻赶回家问个清楚明白的冲动消失了,理智回到大脑,像重新启动的水转翻车一样开始运行。 “那么走吧,污吏大人。” “干什么去?” “想要一万双靴,总要出点力。”谢长晏起身,带着郑端午去找风小雅和彰华。 之前她情绪失控,彰华和风小雅便离开了,虽不知去了哪里,但按照谢长晏对此船结构的了解和对二人行为的推测,觉得他们是去另一间私密的舱室议事了。而整艘船里,以那个房间私密性最好—— 她推开船尾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