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有时候也是需要变通的,东南战事打了那么久,大批流民涌入北境,此举也是因地制宜,因势利导。”祁楚枫道,“如此一来,流民有地耕,军户有钱收,两者皆宜,其实也不算坏了规矩。” 程垚沉声道:“这些军户除了交纳公粮之外,每年的地租便是一笔极其丰厚的收入。我想,衡朝境内各地方军,恐怕都比不上烈爝军富贵逼人。祁将军,你这养得不是军队,而是一群财主啊。” 屋内,裴月臣闻言眉头深颦。 祁楚枫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程垚都要误以为她是无言以对,才慢吞吞问道:“程大人可知去年朝廷下拨了多少军饷?实际到我手上的又有多少?” 程垚微怔,随即便道:“屯田制就是为了解决士兵粮草,我算过,即便军饷偶然有所短缺,但以北境的屯田数量,粮草产出,也足以应付短时之缺。这绝对不是用屯田敛财的借口。” “你……”祁楚枫仰首,盯住程垚,目光恼怒,“程大人,我劝你不要一口一个敛财……” “楚枫!”裴月臣适时从屋内出来,制止住祁楚枫再说下去,柔声道,“饭菜快冷了,还是先用饭吧。” 祁楚枫转过身,忿忿不平地看向他,裴月臣目光柔和,安抚地望了她一眼,然后转向程垚:“程大人,屯田之事年深日久,眼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将军也还未用饭,腹中饥饿,脾气难免急了些,不如明日坐下来细细解释于你听,如何?” 程垚也知今日来得不是时候,又见祁楚枫已背过身去,再谈无益,遂道:“也好,明日还请将军能给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闻言,祁楚枫怒气又起,微微偏头,裴月臣一手按上她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她只得硬生生忍下来。 直至听见程垚脚步声逐渐远去,她才忿忿然转过头,恼怒道:“我给他解释?我凭什么要给他解释?!他以为他是谁?自以为读了几年书,得了什么探花郎,就来这里指手画脚。他才来了北境几天,这里头的事情他懂什么……” 裴月臣劝道:“先用饭吧。” 祁楚枫重重哼了一声,正欲回屋,忽听见廊上脚步声回转,竟是程垚又快步折返回来。 “在下自知不才,也是不懂才问,并不敢对将军指手画脚。但既然事情不合规矩,我就不能视而不见。冒犯唐突之处,还请将军见谅。”他立于月光之下,面容清冷严肃,字字掷地有声,说完返身便走。 祁楚枫听得微愣,听他脚步声一径远去,才悄声问道:“他……不会再返回来了吧?” 裴月臣好笑道:“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祁楚枫不服气地哼了哼:“我怕他,笑话!我就是懒得跟这种人掰扯而已,书呆子一个,又迂又腐……吃饭吃饭!” 两人复回到屋内,祁楚枫一看饭菜便知晓裴月臣一口没动,对程垚愈发恼火:“大晚上好端端的,他非得跑过来唱这么一出,弄得你连饭都吃不好。” 裴月臣替她盛了碗汤,递过去:“他是圣上派来的人,你与他闹翻了终究不好。” “你还要我让着他?”祁楚枫接过碗,不满道。 “你想,”裴月臣也替自己盛了一碗汤,平和道,“西南边陲也是蛮荒之地,他任知县三年,教化当地土族,颇有建树,确是不似那等沽名钓誉之徒,与杨铭并非同一路人。” “那又如何,北境的情况与西南完全不同,他这么一个人杵在这里,要跟我死扣那些规矩,光跟他解释就能把人烦死。”祁楚枫哼道,“还不如像杨铭,给点好处至少能消停一阵子。” 裴月臣微微一笑:“正因为如此,圣上才会让他来。” 祁楚枫一怔,继而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圣上就是不想让我过顺心日子,才派这么个人过来,到处找我的碴。” “他盯上屯田一事,不仅仅是为了找你的碴。”裴月臣顿了顿,“好在此人倒也不遮掩,他已明说,疑心烈爝军敛财,你要当心,仔细应对才是。” 祁楚枫愈发烦躁:“我见着他就烦。我只求他安安分分地待着,只要别多事,我拿他当一尊菩萨供起来都没问题。” “楚枫……”裴月臣耐心劝道,“此事可大可小。你领兵北境,天高皇帝远,始终会让圣上心存忌惮。若程垚认定你此举是为了敛财牟利,将此事上奏,圣上恐怕会认为你是在为谋逆一事积蓄钱粮。” 现下,祁楚枫已然全无胃口,连汤都不想喝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