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上的萧思温等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已是十分难看。 一帮戏子就如小丑一样上蹿下跳,指桑骂槐歪曲事实,萧思温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杀光!他终于硬生生咽下了恨意,这时候自己一跳出来,就是把自己往浪尖推,一点好处都没有……与戏子当众争执?何况能争出个什么输赢,戏子表演的是“大马汗国”,有很多借口狡辩。 诛心的戏,萧思温真切地感觉到胸口上的冰冷,仿佛被一把利刃插在心口。 ……演戏的戏子们搬起道具退下。这时宦官王忠转头看向上位,坐在旁边的符金盏也投去了目光。郭绍稍作犹豫,与王忠对视一眼。王忠微微一愣,便击掌两声。 一群身作舞衣的娇娘在琴声中迈着轻快的步子上场来了。 站前面领舞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周宪。她的身段婀娜美妙,美貌艳冠群芳,厅堂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从在她身上;她偶然一瞥,看的人只有郭绍。 不过其中有一个宾客萧思温,注意的却是另一个小娘,因为她是萧燕燕。萧燕燕不再是秃顶发式,打扮已与中原女子无异,只不过面貌变化不大。 萧思温端坐在那里,依旧一言不发。即使如坐针毡,他似乎也没别的办法。萧燕燕在转动舞姿时,也在看萧思温,她分心之下明显跟不上别人的节奏。 郭绍坐在上位,若无其事津津有味地观赏着舞蹈。舞台上纵有百般悲欢离合、纵有感情交织,他并无必要感同身受。 清脆的琴声、起伏的旋律,轻快的舞姿随之挥洒。郭绍不懂音律符号,但听出了这幽美的丝竹声虽然清脆,却既不悠扬又不恢弘,它的节奏很快,变化多端又一气呵成,仿佛有种神秘而紧张的气息蕴藏其中,且演绎得十分优雅。 这首曲子是郭绍第一次听到,心里猜测是否出自周宪之手。 郭绍不禁好奇,难道周宪已看出此番议盟暗藏的凶险、恩怨,以及背地里那些操纵?所以此曲竟显得如此契合气氛。 他一边猜测那微小的心思,一边注意着周宪,就好像平静水面的一圈圈小小涟漪,稍纵即逝。 就算郭绍是个外行,也能看出周宪的舞姿与一般舞姬全然不同,她并不靠不断凸出美貌和身材来增加观赏性。相反她的动作和韵味浑然一体,表现的不是胸和腰身,却是意境。 郭绍兴致盎然,希望从这个时代最高超的舞蹈艺术中看出一点门道。他有自己的方法,那便是拿周宪和她旁边的舞姬对比。 气质和姿态差别很大,还有表情,她不仅在用舞蹈动作表现,那目光也随之变幻。身心的投入让周宪的舞很有灵魂。 郭绍还喜欢她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感染力、身体里蕴含的力气。别看她的裙摆如此飘逸、身体如此轻盈,这样的快舞运动量非常之大,更需要力量和速度让动作不会软绵绵……显然相比那些浅薄的小娘,郭绍更欣赏周宪的丰富和敏感。 难怪无论今古,人们常会沉迷于声、色,确实有其让人着迷的地方。 一曲舞罢,郭绍仿佛觉得自己的身心都被弹过一遍,十分受用。周宪带着一排舞姬款款上前,屈膝向郭绍和金盏行礼,周宪的气息有点沉重,与刚才在舞台中表现的轻盈轻松有些不同,她款款道,“妾身等献丑了。” 郭绍随口道:“曲子和舞都十分应景。” 周宪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投来一个眼神。 这时宦官王忠站到前面来,说道:“多谢周夫人与萧娘子亲自献舞,让大伙儿大饱眼福。”他指着一排舞姬里的一个小娘道,“这位便是辽国使节萧使君之女,萧绰。” 厅堂上顿时哗然,议论声随之充斥此间。人们原来关注着艳绝群芳的周宪,一下子目光几乎都投向了萧燕燕,因为她的身份在此时实在非常有意思。 萧燕燕的脸“唰”地红了,垂下头时耳根也绯红,一副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模样。而萧思温之前的羞愤已淡去,好一会儿眼睛里只有死灰,显得比较呆滞。 酒过数巡、两个节目演完,郭绍与符金盏便起身离席。郭绍御赐宴会常常如此,这样有个好处,皇帝暂时离席能让宾客们随意一些,想大吃大喝、想如厕、想休息的顾及都少了。 郭绍与金盏一起从堂后出来,沿着走廊进了一道月洞门。金盏便屏退了左右。 她双手握在身体前面,缓缓走着,依旧用舒缓的声音说道:“每次看了周娥皇的歌舞,我就会照照镜子,觉得她的美貌并不比我强多少。不过她有个我没有的长处,就是能歌善舞。” “金盏乃皇后,何必与人比能歌善舞?”郭绍道。 金盏的眼睛似笑非笑,用半开玩笑的口气道:“我不是自贬身份,不过在有些时候,身份是最不能自持的长处。” “什么时候?”郭绍小心问道。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