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深秋的下午,阳光很浅、很远。 诸航缓缓张开手掌,等待从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 树很粗,她一个人张开双臂都不能抱拢树身。枝干上吊着一个木牌,是园林处发的,上面写着:法国梧桐,树龄一百五十年,国家一级珍稀树木。有点夸大其词,北京古树名木之多,为国内城市之最。那些王府将相的旧宅,动不动就见一棵几百年的老树,目睹过几朝几代的战火硝烟、英雄柔情,这种百年的只能算一般般。 不过,它今天也有幸目睹本世纪一件惊世骇俗的奇闻。她笑了,三份俏皮,四份搞怪,还有三份无奈。 梧桐枝叶长势茂盛,前两天下过一场薄霜,打黄了枝叶。阳光好不容易穿透进来,落在掌心只有零碎的几滴,到是从另一侧倾斜射来的光线落在地上,拉长了她的身影。 那身影,猛一看真有点吓人:纤细瘦削的身子上仿佛倒扣着一口巨大的“锅”。 轻拍那“锅”,里面还有回应,像对面敲鼓,你一下,我一下,非常有节奏。 她咯咯笑出声,这是她最近常玩的一个游戏。 二十三岁做妈妈,似乎有点早。 妈妈生她时,四十二岁。 姐姐生梓然时,三十一岁。 但是---- 妈妈生她,属于超生,违背国策,家中屋顶被计生领导掀了,倾家荡产才凑齐了罚款。 姐姐生梓然,痛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难产,至今身体都不算太好。 所以----- “诸航?”秋风送来一声男人低沉的轻唤。嗓音不错,音质华贵,只是偏冷,却多了不容人忽视的威仪。 “到!”她下意识地抬头,双腿并拢。对于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来讲,这个动作有点难度。 哎哟,忘了,他今天穿的是便装。 她放松下来。 “到我们了。”男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嗯!”她深吸一口气,吃力地一步一步拾级向上! 男人蹙了蹙眉,向她伸出手。 她摇头,“不用,我可以。”气喘如牛。 男人没有坚持,目光却一步都没松懈。若有意外,他必然第一时间可以护她安全。 单单“英俊”两个字不能完整地形容眼前这个男人。当然,他肯定是英俊的,站立的英姿永远是笔挺的,眉宇浓黑,鼻挺高挺,唇角习惯地抿着,显得有些严肃。 如果一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质能强烈到令人忽略掉他英俊的长相的话,那么,他脑袋里的内容肯定比他的外表出色的多。 是这样的,你看着他,只会被他的气质所震撼,从而忘了他原来还有不错的皮相。 调整了下气息,她看了看他的左脸,撇嘴,“我们进去吧!” 今天是周四,有点小周末的感觉,婚姻登记处里的空气已浮动着悠闲的粒子。 刚刚还有欢声笑语的办公室,戛地静成了一潭死水。 四位办公人员一脸惊愕地瞪着进门的两个人-----挺着大肚子的羞窘孕妇和脸上印着五根指印的俊伟男人,而且瞧着年龄就像距离不太短。 “你们是私奔?”谁傻不拉叽地冒出了一句,说完,暗暗咬舌。 男人没有答话,淡定自若地从手中提着的包包中拿出证件,准备工作非常充份,连两人合照都有。 他板着一张脸,她眉眼别扭地蹙成一团。那感觉不像是来结婚,而像是上刑场。 诸航抱歉地笑笑,似乎害大家这么吃惊,她非常过意不去。 她张开右手,正反转了几圈。 明了,那手指细长,男人脸上那指印,根根粗壮有力,不是她的杰作。办事人员轻轻点头。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二小时前,在一座门岗有士兵持枪荷弹的大楼内,那个令三军官兵高山仰止的头发灰白的高大男人,抬起手,狠狠地掴了过来。 那只手,在公开场合中,一起一落,都令世界瞩目。 手掌落下时,窗玻璃都震了下。 被打的人笔直地立着,纹丝不动。 “混账!”灰白头发的男人惜言如金,就这两个字就足已说明,此刻,多么的失望,恨到了极点。 如果持枪杀人无罪,他早已一枪毙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