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侯世子听罢失笑:“所以你那三个表姐妹就被你诓去走百病,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明月站在窗外银色的月光里,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她们起初是不相信的,说这是乡下用来诓骗无知妇孺的说法,我就只好从书上找着依据来吓唬她们。” 顺德侯世子略一沉吟,说道:“《庄子·齐物论》?” 明月意外了一下,随即释然:是了,眼前这人是侯府嫡子,生下来身后就不知跟了多少老师,更不用说他还是文魁星吕飞白的小舅子,若是想不起来才该奇怪吧。 顺德侯世子将身体后倚靠在椅背上,手搭扶手,望着明月道:“庄子在《齐物论》中讲了两个很有名的故事,庄周梦蝶和罔两问景,其中的虚和实,真与幻,这命题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想不明白。” 明月听他说话,下意识地望过去,突觉月夜中,这位小侯爷的眼睛竟是异常得明亮。 顺德侯世子笑了笑:“已经挺晚了,不过你若是还不困,我这里也有个差不多的故事。” “说来听听。”明月可是很喜欢听故事的。 “待我想想,嗯……京城有座广佛寺,里面有个老和尚,法号叫慧明……” 明月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心道:“这一听就是杜撰的吧,话本里一说到和尚,十个差不多有八个是叫慧明的。” 虽然如此,她还是听得很认真,就听顺德侯世子接着道:“慧明和尚每日打坐参禅,诚心礼佛,盼着能够得到佛祖的点化。有一日,他在睡梦中梦见佛祖对他言道,以后每到傍晚,你便避开其他人,到最僻静的那间禅室去打坐诵经,如此一个月,我便度你成佛。且记且记,不论出现任何异状都不要抬头去看,更不可叫旁人知道。” 咦,竟有这等好事?明月好奇:“后来呢?” “慧明醒来,佛祖的话犹在耳边,他便把这个秘密放在心里谁也不说,每天黄昏便避开其他和尚,到那间禅室里去打坐。果然就觉着打坐时似有风吹过,如此不过几天,他的身体竟能短暂离开蒲团,由几寸渐渐升高到离地尺许。” “……到了二十几天之后,他已经能升到半空足有五六尺高,距离房顶不远了。” “慧明这段时间的神秘举动引起了师弟慧清的注意,这天傍晚,他悄悄跟着慧明来到禅室外头,扒着门缝往里看,竟见慧明的头顶上盘踞了一条大蟒蛇,蟒蛇一吸气,慧明的身体便离开了蒲团,浮到半空,蟒蛇一呼气,他便落回到蒲团上,慧明闭目诵经,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距离蛇腹已近在咫尺。” 明月听得入神,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她最是害怕蛇、毛虫这些东西了。 圆月不知不觉滑过中天,似乎是已经到了后半夜,走马灯的烛火快要燃尽,风也有些凉了。 明月紧了紧斗篷,抬头看看天色,这才注意到讲故事的人已经停了下来。 “咦,怎么不讲了?” 顺德侯世子轻轻笑了一声:“已经讲完了。” “就这么完了?这……真是的,还当你要且听下回分解呢。” 明月大为失落,仰头望天想了片刻,猜度道:“慧清看到蟒蛇,肯定会喊起来,慧明没有做到佛祖的交待,被慧清尾随而至发现秘密,这佛是肯定成不了了。我只想不明白,慧明梦到的是真佛祖还是假佛祖,那条巨蟒,是起始就有呢,还是因慧清偷窥,注定成不了佛,事情才发生了变化……” 说到这里,她心下一动,才意识到这位小侯爷讲故事之前那话说的不错,这个故事确实同《齐物论》中的两个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是讲虚实真幻,不过是更加浅显跟直白。 这叫她不由得愈加刮目相看,心道:“别的不说,就冲你这个故事,也不枉冒这么大的风险救你。” 顺德侯世子避而不答,道:“你大可慢慢地想,想好了再来告诉我。” 明月“切”了一声,上前自树丫上取了那盏走马灯,转身离去,像阵风一般刮过东厢窗前,只留顺德侯世子一人窗前独坐,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月的住处铃铛已经把洗漱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哪知道小姐迟迟不归,洗澡水都等凉了,只好重新放回炉子上温着。 过了好一阵儿,明月推门进来,把已经熄了的灯笼放在进门的桌子上,一脸的若有所思。 “小姐,夜里园子里霜重,小心着凉啊,快洗洗吧。”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