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绛想,到那时天帝易位,接任的应该不会是观御。 观御从来都无心于帝王之争,他在九重天并不快乐,所以到时应该会帮众神另择明君,而自己就此隐世。 观御会遇到另一个人,或是另一只狐狸,然后相守一生。 那些他来不及与观御一起做的事,终会有人替他完成。 他低下头,手腕被粗大而冰冷的铁链磨得发疼,一直疼到心里。 他舍不得、放不下,可是他别无他法。 牢房的门被打开,一丝晃眼的光照进黑暗里,恰好打在他泛红的眼睛上。 清行愣了愣,进去后解开他身上的铁链, 只留下捆手的那条。 “你怎么在这儿?”涟绛问。 清行是神官,这种押解罪人的事不应由他亲自动手。 “这很奇怪么?”清行略感疑惑,“陛下知道我主动做人质带你来九重天以后, 便暂免了我的职责,降我到牢里当差来了。” 涟绛跟着他往弑神台走,察觉绑在手上的铁链并不十分牢固,不由得轻声叹气,道:“多谢。” “诶,你可别谢我,”清行连连摆手,仗着此时身边无人,打趣说,“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回头参老夫一折子,老夫只怕是在九重天待不下去咯!” 涟绛闻言笑笑,心里却忐忑不安。 清行总不会无缘无故要将绑着他的铁链松开一些,兴许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公子......”他正想得出神,清行蓦地驻足,回头看着他却又一言不发,只接二连三地叹气。 不安的感觉越加强烈,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有些苍白。 清行犹豫半晌,直到神狱外有人匆忙催促,才终于说:“公子,你该明白的,有时赶尽杀绝并不是因为冷酷无情,而是因为如若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涟绛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他浑浑噩噩地走上弑神台,而四下仙神努目撑眉,神色冷峻。 “涟绛,你可知错?” 台前,玄柳龙袍加身,额前冕旒随风轻晃。 涟绛定定望着他,眼神冷漠到仿佛在看没有生命的石头。 而他等了片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脸色未免有几分难看,“孤再问你一次,你可知错!?” 涟绛微微抬头,依旧没有顺他的心意认错。 他本就无错,有错的分明是眼前这个高高在上,心却比污泥还要脏浊的人。 他一想到自己不得不与春似旧同归于尽,换眼前这些人几万年的太平安宁,便觉得不公与不甘。 可是转念想起观御,想起步重,以及在人间时分给他石榴的妇人、邀他一起放鞭炮的小孩......他又觉得此举值当,无怨无悔。 他处在矛盾正中,缓慢丢弃一切,拨弄天平使之缓缓偏向所爱之人。 但有人不知好歹,非要往仇恨那端增添砝码。 在看到玄柳拎着鸟笼缓缓走来时,涟绛功亏一篑,瞳孔骤缩,“步重!” 闻言,鸟笼里血湿羽毛的小鸡强撑着抬抬翅膀。 从昨日到现在,步重早已经挣扎到精疲力尽。他连抬头都觉得费劲,但即便如此,他仍竭尽全力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叽”。 他想让涟绛别担心,但涟绛半点没得到安慰。 “玄柳,”涟绛不忍再看那血迹斑驳的笼子,目光往上落到玄柳脸上,神色晦暗,“你骗我。” 玄柳对此情形显然十分满意,拎着鸟笼左右摇了摇,道:“你们狼狈为奸,为害三界,孤这是在为三界着想,也正好成全你们这些邪祟。一群孤魂野鬼,好歹相互有个照应,总好过孤零零地下地狱。” 涟绛冷冷注视着他,下一瞬竟挣开铁链暴然纵身而起,挥拳直朝着他脸上砸去。 见状,众神大惊失色。 玄柳眸色微凛,连忙退后躲避,手里提着的鸟笼随动作剧烈摇晃,笼中的血滴落下来,在弑神台前开出星星点点的花。 涟绛劈手夺下鸟笼,玄柳面露惊讶之色,震惊道:“你竟然只剩一成法力!” 此话一出,台前众神哗然。 涟绛将鸟笼抱进怀里,指腹沾到笼子上半干的血,滔天的恨意刹那间将他吞没。 不等众神从诧异中回神,涟绛手中勾玉弓已然显形。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朝玄柳挽弓。 嗖!嗖!嗖! 离弦的箭矢比日行千里的骏马还要迅猛,横穿过台前长风径直射向玄柳。 “陛下!” 众神慌乱不已,连忙捏诀帮玄柳抵挡。 而玄柳指着涟绛仰头大笑,嚣张得意:“涟绛啊涟绛,没想到你也有修为尽失的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