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绛在这质问里缄默不语。 诚然,楼弃舞所言并未有错。这世间确实有些天神视凡人生死如草芥,有些妖魔更是肆意践踏人族,但也有天神赐福于人,也有妖魔竭力助人。 少顷,他微微抬眸,眼底多有愠怒,道:“那你与他们又有何区别?为一己之私,引血海涌入人间,生灵涂炭,你又怎能口口声声说此行此举皆是为人间!?” “我确有罪,”楼弃舞直视他,“可我若不这么做,她永不得解脱。涟绛,我别无选择。” 涟绛不解地抬头,面前楼弃舞接着说:“我既非神也非魔,更不是人,是以三界于我而言,并无任何意义。但人间是她的全部,我不能再让她连人间都失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魔骨被封印前,三界本无关系,更无三界之主一说。” 楼弃舞沉默片刻,接着道: “那时的天神只管天界之事,潜心修炼,偶尔会到凡间历练。他们与人族和睦相处,而并非如今日这般将凡人命数写进命薄中,随心所欲地玩弄。 而彼时妖魔虽游荡人间,人间甚至常有百鬼夜行之象,但人族从不曾惧怕他们,甚至会将家中养的鸡鸭鱼肉喂给他们,而他们也从不曾伤害人族,有时反而还会帮助人族。哪像现在,人妖势不两立,见之即杀。” 涟绛不禁蹙眉:依他所言,那时人、神、魔应当是共处天地之间,并无尊卑之分。 “如今的三界,”楼弃舞深吸一口气,眼底怨恨深重,“天神自以为是,妄做三界之主。妖魔卑居其下,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反抗,只敢将这苦难加于人界,欺软怕硬。而人族也无所作为,谄媚讨好,宁愿拜神求佛也不愿求己......若非她生于人间,长于人间,我早与这三界同归于尽!” 涟绛闻言心颤,隐约明白过来:楼弃舞之所以弑神屠魔,是因想为“她”求解脱,想要人间不再受难于之争,想肃清三界。 可是—— “若真如你所说,你想为她保全人间,又为何要将血海引入人间?” 楼弃舞答:“人间虽是她的全部,但她最终因人间而亡,此仇此恨,我永世不忘。” “她是谁?”涟绛再次问。 “帝王之女长昭公主,天后素姻,”楼弃舞稍作停顿,“也是青丘白三娘。” 涟绛在这回答中怔住。 他对于青丘的记忆其实不多,有关于白三娘的更是少之又少,而这为数不多的记忆正是他多年的梦魇。 他记得阿姐,记得廿四娘,也记得观御的娘亲——素姻,也就是白三娘,那个性情温和却无比坚韧的女子。 九尾狐被屠戮之时,是素姻将他救下,将他交到临娘手中。 只不过那时他并不知道,为他挡下致命伤的人是传闻里自弑神台边跌落的天妃。 后来在长生殿中瞧见观御私藏的画像,他才终于知晓此事,也终于明白为何第一次见到观御便觉得格外亲切——他们的眼睛分外相像。 “涟绛,你以为玄柳为何要你在三年之内长出第九条尾巴?”楼弃舞盯着他,须臾,突兀地问,“你又可知客奴尔为何要引你与观御去地牢么?还有容殊,他本可以举兵征伐羽族,却要绕着弯子与羽族联姻,你觉得这又是为何?” 这些事涟绛也曾想过,但都无果。 “我让容殊与羽族联姻,让客奴尔借机引你去地牢......涟绛,我早就提醒过你,”楼弃舞窥他神情,脸上渐渐浮现出似是而非的笑,“只不过看你这样子,想是厌岁并未来得及告诉你魔骨可借九尾狐之身现于人世,而神族,亦可借九尾狐之身诛杀魔骨。” 涟绛倏然抬头。 楼弃舞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足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