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晏趴在石桌上,半耷拉着眼皮看向院子里一起抓鱼的两位姑娘:“原来她就是沉鱼,我先前听步重说沉鱼落雁每次登台时幕前都只有落雁的身影,沉鱼总是坐在幕后替她奏乐。” 沈万霄颔首。 松晏嫌石桌太凉,略作思索后一颠一跛地爬上沈万霄膝头,一不留神,身后毛茸茸的尾巴从他下巴上扫过。 “你干吗?”后颈忽然被捏住,松晏睁大眼,话音刚落整只狐狸便悬空而起,露出腹部白花花的软毛。 这样的姿势让他极其不安,挣扎道:“你松手!” 沈万霄将他提回桌上:“好好待着。” 闻言,松晏幽怨地瞥他一眼,背过身去,凉凉道:“我身上有伤,而且这石桌很凉的,你先前还说要对我负责,这才过了多久——” 说完,他忍不住偷瞄沈万霄,见他置若罔闻,便接着委屈道:“步重说的果真不错,凡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神仙也没一个好东西!难怪那只有九条尾巴的狐狸要躲——哎!” 沈万霄将他提起来,放到膝上,冷着脸一言不发。 松晏强忍着笑意,换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甚至得寸进尺地将脑袋枕到他胳膊上:“但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好神仙。” “闭嘴。” 被凶的狐狸将耳朵耷拉下去,嘟囔一句“夸你你还凶”,而后扭头看向池嬉戏的两人,终于没再折腾他。 怀香楼池子里的水澄澈明净,池底青石游鱼清晰可见。 赵可月弯腰掬起一捧水,自赵可姿身后挥洒而下,如洒下阳春三月里的一场细雨。 她在赵可姿回头时笑盈盈道:“今日我虽捞不到鱼,但有幸捞到一位美人也是极好的!” 赵可姿闻言微恼,抬手捏住温婳的脸:“你瞎说什么?咱们院子里可只有崔姐姐一个美人,当心叫她听见了来掌你的嘴!” “嘁,”赵可月不以为然,“她哪儿比得上姐姐,要不是她攀上了薛家权贵,花魁之位哪儿轮得到唔!” 话没说完,赵可姿便急忙捂住她的嘴,满脸担忧:“嘘!这话你与我说说便也罢了,日后万万不可再提。” 赵可月不情愿,眉眼间聚起愁云。 见状,赵可姿笑着问:“说你两句你还有小脾气了,姐姐与你说的话你记着没?” “知道了!”赵可月拍开她的手,起身就走。 “诶!”赵可姿落在她身后,无奈地摇头,弯腰匆匆捡起鱼篓,而后提起鞋子匆忙追上去,“你等等我!” 松晏望着绿荫底下两人打闹着走远的身影,又抬头望一眼面无表情的沈万霄,忽然有些心疼起他来。 他自小在骆山长大,山中虽没有活人,但精怪却是不少的,譬如洞府外那只佛甲草小妖,落霜河里的锦鲤妖,还有满山乱跑的兔子精,再加上一只金翅鸟……这些都是他的玩伴,是他的亲人,是以他从来都不觉得孤独。 但沈万霄不一样。松晏知道他独行于世,一心一意要去找那只九尾狐,漫长的岁月里他身边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松晏想的出神,于是连眼前景象如水墨般消散他也未察觉。 直到另一幅场景现于眼前,他才回神道:“她们俩人关系甚好,如若说无烟子每日都这般欢喜,那她不应生怨变成鬼娘的。” “世事无常,”沈万霄抱着他走进怀香楼,“天命弄人。” 两人在赵可姿房前驻足。 松晏见这间厢房笼罩在黑气之下,尤其是床底下最为浓郁,便道:“怨气应当就是从此处开始生长的,但不知道那底下是什么东西,竟然长出那么多怨气。” 沈万霄沉吟片刻,道:“怨气傍物而生。” “那也就是说,”松晏顿悟,“要想解开怨,就得先弄明白它所依之物因何而来,又因何被寄予爱恨痴嗔?” 沈万霄颔首。 松晏连连点头。这长命锁他用的不多,每每入梦都是欢喜的梦境,而像无烟子这样愁苦生怨的梦境,他还是头一回进入,因此对梦中一切并不熟悉。 所幸这次有人为伴,他才不至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