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容时说:“忙。” 十一郎停步瞪他:“大理寺晏少卿,你忙什么事?忙得连重案首犯的供状都不得空递呈御前?” 在十一郎的瞪视里,晏容时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大红封面的礼单。 “今日八月三十,明日便入九月。小聘礼单至今未写全。” 十一郎:“……” —— 秋季南飞的大雁排成人字,展翅飞过湛蓝天空。汉水在大地蜿蜒奔流。 荆州地界入了冬。 应家三口人换上簇新厚实的冬袄,踩着初冬第一场薄雪,义母抱着阿织,应小满提着提盒,三人往临近的山头上步行。 “七郎呢?”义母频频回头:“怎么人还没来?京城来的后生,在咱们这块山沟沟里可别走丢了。” “七郎温酒呢。”应小满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我跟他说,灶台的火我来生,他只管温酒就好。他非说爹在天上看着,第一回 去坟头敬酒,从头到尾的步骤须得他独自来做才显得心诚。心诚则灵。我教了他一个早晨怎么生火。” 义母倒是极为赞同:“心诚则灵,是这个道理。七郎对你爹心诚。” 应小满弯着眼笑。 义父脾气固执。今天上坟的事,七郎大约心里也有几分不确定。担心义父他老人家会不会晚上托梦给她,坚持要她继续找晏家报仇…… “等下去坟头上,跟爹把话说开吧。” 阿织走得慢,一家三口走到小山头中段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便追了上来。 晏容时手里提一个食盒,走来应小满身侧,把她两边戴着的暖耳拨了拨。 “暖耳没有戴好,半个耳廓都冻红了。你不冷?” 应小满才不冷。她走得身上热腾腾的。她索性把雪白的狐皮暖耳摘下,戴去晏容时的耳朵上。 “你们京城人才用这东西。我在老家的十几年冬天,没暖耳也过得好好的。你戴着。” 晏容时失笑,抬手要摘暖耳。 “我不冷。给阿织小丫头罢。” 阿织已经拍手大乐:“狐狸,毛茸茸的白耳朵狐狸!” 应小满笑得肚子疼。晏容时出来时披了件银灰色狐裘披风。修长身材配一对毛茸茸耳朵,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她把才摘下的暖耳又给他套回去。“别摘,多戴一会儿让我看狐狸。” 晏容时便带着暖耳,把阿织抱在肩头,屈指在小脑门上不轻不重弹一下。 趁阿织哎哎乱叫的时候,把暖耳给她戴上了。 “阿织小狐狸。”他一本正经地说。 三个大人加一只四岁的小狐狸上了山头。应小满把提盒放在义父的坟前,取出八样祭品,义母忙忙碌碌地摆香炉,点线香。 阿织被义母召去近前,摸了摸刻有“应大硕”三个字的墓碑,在义父坟前磕头。 “大硕,来看看我家幺儿。” 义母摸着墓碑,喃喃地祝祷:“咱们应家有两个女儿了。” 应小满眼眶里浮出一层薄薄的泪雾,人却忍不住地笑。她招呼阿织走近,在义父坟前紧紧地抱了抱小幺。 “好了,你爹认识幺儿了。”义母抹了把眼角,笑着招呼晏容时走近。 义母对阿织说:“以后可以改口了。幺儿,叫七哥。” 阿织乖巧地喊:“七哥”。 晏容时笑应下来,摸了摸小脑袋。视线瞥过阿织身边的应小满。 应小满牵着他的手过去坟前。带几分紧张神色,小声催促:“倒酒呀。” 晏容时从食盒里取出一壶温酒,八个空杯。 把京城带来的美酒斟满第一个酒杯,放置在义父墓前。 “伯父,容时前来敬酒。” 义母早在旁边等着呢。晏容时这边斟酒的时候,义母那边眼疾手快,直接把京城带回来的铁疙瘩给供去坟头上。 “老头子,别急着发火,睁开眼仔细瞧瞧铁疙瘩。你在京城的那堆旧友里许多骗子,坏人,只有盛老一个是你的真朋友。真心实意惦记着你。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