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觉得呢。”晏容时洗手回来坐下,边剥橘子边问。 应小满想了半天。 “听起来确实像个圣人。但……听起来也不大像个活人。不知为啥,我听着听着,觉得后背发凉。七郎。” 她紧张地抓住晏容时的手:“做官儿做久了,可别做成这样。拿着三百贯俸禄,感觉活着没大意思,倒像要成仙。” 晏容时瞥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放心,不会。”当着义母的面,他没多说什么,只指了指面前桌上摆好的鸡骨架。 “旁的不说,晏家祖传好美食。家里日常三顿饮食做得精细,和粗茶淡饭不沾边。以后小满不必担心吃食上亏欠。” 义母当时便明显松口气,释怀地笑了。起身端来热茶,招呼两人喝茶。 应小满:“……” “你家三顿饮食做得精细,跟我说什么。” 晏容时只笑。 把剥好的橘子放去她面前。 “入秋后的橘子甜,多吃点。” 祖父当年病中无事,曾经和少年的他闲说过两三次。他印象很深。 “你之所以为你,我之所以为我,人人都会有独有的小癖好。喜爱厌憎,七情六欲,自然之道。大节无亏即可。” “人人都想成圣贤,但真正的圣贤只在书里。头顶明月尚有亏盈,烈日尚有日食。哪有毫无瑕疵的人呢。遇到了世上所谓完人,你要小心留意,他把瑕疵藏于何处了。” 远处敲响二更天的梆子。呵欠连天的阿织被抱去屋里哄睡。 晏容时起身告辞。 应小满提灯送他出门,沿着鹅卵石小路一直送出去百来路。 出门时规规矩矩的,等头顶月影钻入云层,再从云层现身时,月下的两个人影已经挤挤挨挨靠在一处。 步廊子转角处种了一小片竹林。竹影摇动,两人十指交握,在竹影间慢腾腾地走。 晏容时说:“刚才的橘子我吃了一个半,都是甜的。你吃的呢?” 应小满细数了数:“吃了两个半,这种黄皮大柑橘真的很甜。” “我尝尝。” “嗯……?” 月下慢腾腾沿着竹林走的人影停住了。 竹影在林间移动。竹下的人在细细地品尝,口齿间带着清茶的香,又带着柑橘的甜。 月光浮动。依偎在一处的人影开始小声说话。 “晏家日常饮食做得细致,许多祖传的食谱秘方。有我祖父的研究,还有我母亲的。以后都交到你手上。” “我又不爱做菜。我娘爱做。” “你只看。哪个食谱方子看馋了,叫厨房做便是。” 听起来倒不错。应小满弯着眼睛,开口刚想说:“阿织那个小馋猫……” 要乐死了。 才说几个字便忽然醒悟过来,装作很凶的:“说什么呢。八字没一撇的事,别瞎说。” 嘴里凶巴巴的,一双眼睛却还是弯着的,像竹林高处挂着的弯月,眼底映出面前郎君的影子。 她隐约有些预感。“下面你又要忙了吗?” 晏容时并不瞒她。“藏在银锭里的铁钥匙是重要线索,会加紧追查。接下来几日不得来了。” 应小满露出不舍的神色。 晏容时更舍不得。 临别在即,他摩挲着面前柔软动人的唇瓣,轻声哄说: “甜橘子茶香的嘴再张开些。我尝尝。” —— 火把亮如白昼。今晚单独提审重犯。 晏容时坐在石室的黑漆长案后。方掌柜盘膝坐在右角落的木栅栏里。 “拿到应小满手中的银锭,你立刻把银锭融成了银水。这不是寻常人的做法。” “因此,故人前来归还五十两银。归还的不是银锭,而是银锭里藏的东西。你对此知情,意图寻找那东西。” 方响笑着拍掌几下。 “想到这一步不容易,方少卿。” “只可惜,我自己也不知银锭里藏了什么。不必追问了。不知就是不知,再下令拷打,只不过白费功夫而已。” 晏容时并不显失望。 不疾不徐,有来有往,慢慢地套话,仔细寻找漏洞。 “你这个余庆楼的主事人都不知情,还会有谁知情?等当真有人前来归还银锭,你如何验看来物真假?总不会真的假的都收下,直接送回北国?如此玩忽职守,你北国上司不计较?” 方响自嘲地笑了。 “庄九手里那个银锭,老夫确实不知里头到底塞了什么东西。他主家说会托庄九送个东西来余庆楼保管。结果东西始终未来,庄九也消失不见,只有老夫在京城苦等。呵呵,一等二十多年。” 晏容时从书案后抬起视线,注视方响片刻。 “你之前供认说,和盛家只是寻常商贾来往,并无深厚交情。按常理来说,即便还记得盛家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