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容时数着酒滴,往空杯倒了五滴,正好一小口的份量。把酒杯递去,哄她说:“酒来了,松松手,拿酒杯。这是今晚最后一口。喝完我送你回去。” 紧攥不放的手总算松开了,改握酒杯。 应小满一口喝完那堪堪覆盖杯底的五滴酒,舔了舔滋润光泽的红艳艳的嘴唇,不满地说:“都喝不到什么。你跟我娘一样,也不给我喝酒。” 晏容时抬手挡了下她摸索酒壶的手,把酒壶挪去远处,搀扶她起身。 “如今我知道你娘为什么管着你不让多喝了。上回葡萄酒的量浅,玉楼春这等后劲大的酒容易醉。小娘子喝醉了不大好。能起来么?” 应小满其实并没有完全醉倒。她现在的状态处于微醺和大醉之间。 她被搀扶着歪歪斜斜起身时,人其实还清醒着,眼睁睁看着酒壶被挪去桌子边角,看得见摸不准。 抓了几下,酒壶反倒被挪得更远。她有点不高兴地一抬手,手掌挡在身侧还在低声问她的郎君唇边。 火热柔软的掌心碰着同样柔软的嘴唇,晏容时问了半截的话便顿住了。 应小满此刻的声音模模糊糊的,视野也模模糊糊的。 周围映照的暖黄色的灯笼光芒落在她眼中,仿佛三月阡陌田野开了满地春花。 她自以为在很凶地说话。 “不许唠叨我。”她捂着面前郎君温热柔软的嘴唇,理所当然地说: “你天天在官衙里审案子,我从早到晚都看不到你,想你想得难受,我都没唠叨你。我只喝几杯酒,你为什么要唠叨我。” 晏容时坐在她身侧的木凳上。应小满站着,他坐着,他的手扶着她的后腰。 现在轮到他闭着嘴,听应小满一句句的絮叨。 “最迟八月底我们一定要走了。你说‘好’,你真的能跟我们走么?你手里审的案子怎么办呢。” “我娘说,你到坟前烧两刀纸,敬一壶酒,叫爹爹好好看一看你。但爹爹万一不喜欢你呢。如果他托梦说,你就是他仇家,他要杀的就是你,我怎么办。我娘说爹爹老糊涂,叫我不要理爹爹的混蛋话,但怎可以不理呢……” 半醉的小娘子嘀咕个不停,也不知说给身边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语速既轻又快,喃喃地一口气说了许多。 顿了顿,茫然地回想:“说到哪儿了……” 晏容时抬起手,替她擦了下雾蒙蒙的眼角。 “说到你心里两难挣扎。既喜爱我,又敬爱义父。既不想为难我,又不想让你爹爹在地下失望。返乡在即,心里焦灼。” 应小满连连点头:“对。” 有只手引着她坐下,但坐处却不是坚硬的长木凳,而带着些温热,透出人体的热度。 应小满迷迷瞪瞪地坐在郎君膝上,仰着头,笼罩周身的熟悉的清淡熏香气息里,又掺着些她喜爱的香甜酒味。 耳边有熟悉的嗓音和她一句句地慢慢说。 “在加紧追查了。答应八月底随你去老家祭坟,最近便加快审讯,日夜不休,争取早些追查出结果,早些结案。只要一个月内结案,便能和你启程。并无一个字敷衍你。” “嗯……” “放宽心,笑一笑。像你这般纯粹的女孩儿,就该整天无忧无虑、过得高高兴兴的。天下事不见得必须取舍为难,总有两全的法子。我们再找找看。莫哭了。” 应小满感觉自己睡着了。 然而醉后的睡梦和平日里大为不同。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