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衣裳差点栽河里,我们几个赶紧把她掺回来。你得空再请个郎中看看。” 应小满一惊,把网绳随便往路边歪脖子榆树上系,三两下结个死结,“多谢杨婶子,我去看看我娘。”话音未落,人已经小跑进自家窄门去。 几个闲坐在家门口摘菜的妇人围拢过来,“应家闺女又拖回来什么活东西?上回她拖回来的几尾鲜鲥鱼可卖了个十足好价——哎哟!” 打头那妇人惊得往后一跳,“网子里头怎么有个人!” “救命哪。”被吊在网里的婆子五短身材,瞧着身高不过五尺,臊眉耷眼的,喊救命都不敢大声,一双三角眼时不时斜觑应家半掩的家门。 “小娘子简直是个疯子。人家网鱼,她网我这老婆子。赶紧来个人把我放下。半条命都去喽。” 铜锣巷里几家常住的妇人却不大听信, “应家小娘子长得好,你这贼婆子是不是动起不干净的心思,被人家小娘子给逮着了?” “上次网起来吊树上的是个拐子。后来移交顺天府衙门,重重打了四十杖。你这婆子贼眉鼠眼的,瞧着也像个拐子。” 网里的婆子迭声叫苦,“哪能是拐子,老婆子有名有姓,是官府正经上了名册的牙人!小娘子长得万里挑一,泼天富贵不接,却在汴河边做卖鱼杀鱼的三两文生意。有贵人瞧上了她,老婆子有心给她寻个好去处,找上门才说道几句就……” 应家木门从里打开,应小满探出半张玉雪似的面孔,“后半截你怎么不提?我说卖鱼七十文一条,杀鱼三十文一刀,生意足够养活家里,不去大户人家做牛马,你这婆子连拉带扯要把我带去贵人的船前看一看。谁喜欢被人当鱼挑拣着看?” 杨家婶子忍笑说,“这婆子纠缠不放,你就把婆子兜头一网,从河边直拖回来了?” 应小满忽然紧张起来,问乡邻,“我没伤人,路上台阶石子磕着碰着不算我伤的。不犯法罢?” 妇人们纷纷笑说,“又没打杀,不犯法。” “可惜你阿娘身子不好,若身子好些,碰着撺掇闺女卖身做婢的,操起捣衣棒槌一顿好打也使得。” 应小满轻吁口气,不犯律法就好。 好容易在京城安顿下,各处衙门扯皮几个月,母女俩刚刚定下“十等坊郭户[1]”的女户身份,从京师店宅务[2]处以三百文的极便宜价钱租下铜锣巷这处屋子。 若犯了事,官府依照律法把赁屋收回,那可糟糕得很。 她解开网绳,把牙婆放下,“别再来找我。第二次就捣衣棒槌伺候了。”牙婆抱头鼠窜而去。 京城是一等一的繁华所在,居民百万,百川纳海,住下谋生容易。但京城规矩大,想要和本地老油子那般混得如鱼得水,外乡人大不易。 私塾里的先生时常摇头晃脑地念一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行了千里路,一路从汉水边的小村落北上京城,眼界大开。 渔网里兜住的除了牙婆,还挂着零散几尾鲜鱼,网乍散开,许多鲜鱼掉在地上活蹦乱跳。应小满边蹲地上捡鱼边和邻居们闲聊。 “那婆子非说我长得好,撺掇我去大户人家做婢女。但我看京城长得好的人很多啊。” 她相当不解,“就说今天河边那艘两层大船上拿我当鱼挑拣的贵人。我瞧着人年轻得很,穿一身鲜亮衣裳,长得相貌堂堂的。他身边的小厮各个清秀,婢女各个美貌,加起来有十来个,不够伺候他的?为什么还要寻我去做婢女。” 杨家婶子笑说,“京城里这些贵人呐,哪有知足的时候。哪怕纳了二十房美貌小妾在家里,还要在外头养外室,还要逛楼子,还盯着要纳二十一房小妾呢。” 应小满倒吸口凉气,喃喃地说,“一个人纳二十房小妾,小妾又生孩子,那不是得要二十来个院子才住下。难怪京城的高门大户,家家都要建那么大的宅子。” 入京这几个月,她惦记着义父的临终嘱托,隔三差五就出去转一转,从茶馆瓦肆里留意打听姓雁(燕、砚)的京官。 城南铜锣巷紧靠鱼市,又挨近汴河河道,从早到晚弥漫着鱼腥味,街巷一年四季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