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民警一人开的一辆三轮挎斗摩托车,比起几年前的两轮自行车,载人方便许多。 等到从黄泥圩的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早就过了下午上工的时候,好在李观梁走之前让政治队长帮忙下午带第八生产小队。 水鹊中午受惊落水,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饭,喝水也只呛了江里水。 他饥肠辘辘。 这天正好是黄泥圩五日一次的圩市,但是圩市是从天刚亮的时候开始的,加上本就不是农闲时节,也没多少人摆摊,这会儿大家也收摊了,尤其是新鲜菜果鸡蛋的摊子,几乎见不到了。 就街上稀稀落落的还有四五个摊子支着。 这年代也没有私人饭馆,要有饭店,那也是在县城里,还是国营的,下个馆子不仅要钱,也要用票。 至于黄泥圩这样的地方,就只有附近人家支起来的地锅儿小摊了。 水鹊眼巴巴看着,那地锅儿煮开了水,旁边桌边放着有挂面。 他有点儿饿。 他扯了扯李观梁的衣角,小声地说:“观梁哥,我出门没有带钱……” 明白他的意思,李观梁上前问:“阿伯,二两葱油面多少钱?” 二两就才一碗面。 摊子的阿伯摆了个数,说:“一毛。” 李观梁出门没带多少钱,兜里刚好就泡过水后半干的一角钱。 阿伯看他,又道:“嫌贵啊?县城里头饭馆的要一毛二嘞,下的面还没我家的多,又不用收你粮票。” 一碗面当得上一整天的工分钱了,因而大家赶集一般自带饼子干粮,很少有在外头吃的。 李观梁把兜里那泡过水又重新干的一角钱拿出来,“要一碗面。” 他让水鹊在小摊唯一那张桌子边上坐小板凳。 水鹊坐下来,又看他,“观梁哥,你不吃吗?” 李观梁沉默摇摇头,“我不饿。” 他坐下来,倒了两杯桌上的白开水。 白开水是不收钱的。 一杯推到水鹊前边,一杯自己喝光了,润了干燥的口舌。 想起来李跃青还落后他们一段距离,在和另一个青年说话。 远处两人说罢,李跃青手里捏着个信封过来。 就看到他哥坐在那儿喝白水,水鹊面前一碗葱油面,热气腾腾。 李跃青:“……” 别告诉他,他哥拿出了身上仅有的一角钱出来,自己凉水充饥。 他目光左右扫视两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看到李跃青过来了,李观梁再拿了个杯子倒水。 水鹊觉得过意不去,推了推自己那碗面,“观梁哥,你要不要吃?” 李跃青生怕他们两个一会儿就紧巴巴地分享起一碗面来,虽说按照他哥的性格,肯定会拒绝,让小知青一个人吃就算了。 但要是水鹊举筷子夹面喂他呢? 李跃青“啪”地一声把信封拍在桌子上,打断两个人的对话,黑着一张脸坐下来。 从兜里找出带在身上的一张贰角钱,一张一角钱,“阿伯,再来两碗葱油面,一碗加份一角钱的肉片。” “好嘞,很快!” 阿伯笑呵呵地收下钱,他可不管钱是不是半干的皱巴巴的,只要是真的,没烂就能够花出去。 李观梁看了眼桌上的信,“大姑寄来的?” 他识字不多,但他们家信件来往的,只有嫁到县城里的大姑,县城到谷莲塘,走路要差不多四个小时。 刚才李跃青就是遇到了邮递员,对方正好把信交到他手上,不用再下村子里送到家门口。 “嗯。” 李跃青回应,他三两下拆了信封,一目十行地浏览。 水鹊听他们的话题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乖觉地低下头吃面。 李跃青看完信件的内容,压低声音对李观梁说:“大姑问家里有没有多的米?城里供应粮有限,表弟长身体吃不饱,她想找我们私下买粮。” 说到后面,声音就更低了。 “她厂里的朋友也想找我们买。” 这会儿城里的米粮全是家家按照分配的粮票定量到国有粮店购买的,找农村的亲戚私底下买粮还是灰黑地带。 李家分到的有块自留地种了稻,照顾得很好,当初拿的种子也是供销社里说产量高的南优2号,种了两季,去年自留地收的谷,加上队里年终和每月分发的,装满八九个尼龙袋,就堆在楼上。 他们兄弟两个肯定吃不完。 李观梁沉眉,“改日我送一袋米到大姑家里。” 他没提到大姑工厂朋友的事情。 李跃青知道他的性格,做事稳妥为先,不会为了那点卖米钱冒风险。 这一会儿的功夫,两碗面煮好给兄弟俩端上来了,摆在李跃青前方的是撒了肉片的一碗葱油面。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