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就是想哄阿嫦开心嘛。 又不会做出打断郑淳两条腿、让他成不了婚这种事。 虽然他确实挺想这么干的…… 周行训其实不怎么介意郑淳这次婚事成不成。 因为就算这次没了还有下次,郑淳是一定会娶妻的:为了联姻。 联姻永远是最方便最快速也最牢固的合作方式。外部威胁越严重,世家越是会抱团求生,郑淳顶不住那种压力的。不是孝道也无关亲情,而是单纯的“压力”。 世族就像是一株参天巨木。一切平顺时,深埋地下的根系滋养枝干上的每一根枝叶,供他们肆意生长;但是当威胁到来,这些枝叶无论愿不愿意,都得为整棵树的存活做出牺牲。因为一旦没有了这棵巨木,他们也只是地上被随处扫掉的枯枝落叶……和兵卒、和百姓、甚至和路边的乞儿都没什么区别。 郑淳如此,世家的女儿也是如此。 妃嫔这些年各谋出路走得七七八八,主子少了,卢皎月连伺候的宫人都放出去好几轮。周行训年初封王之后,宫里更是一下子空荡了起来。 而现在,剩下的世家女也要请离。 是“一起”请离。 这显然并不是什么个人意愿造就的结果。 周行训直接扯明了这举动背后的含义:“他们在向朕示威。” 为了新立的太子,为了朝中渐渐握住实权的寒门。 “阿嫦,我说过我不插手后宫,但是这次不行。”周行训定定地看过来,语气非常坚决地,“答应她们!让她们走。” 他不会罢手,也不会低头。 卢皎月却略略沉默了一下。 周行训意识到什么,声音放得缓了一点,“阿嫦,我知道你怜惜她们身不由己,可你已经给过她们机会了,给过很多次!她们可以离开,可以入少府,也可以做别的选择,这是她们自己选的。她们选择站在世家那一边。” 所有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永远没有办法去救一个不伸手的人。 又凭什么去救呢?那并非他的亲兵,也不是他的将士,既无破阵掠敌之能,又没有治国经世之才,凭什么让他花费心思? 想要被费心,就要有值得被费心的价值。 她们怕是也不想被“费心”。 周行训眨了下眼,将那一瞬的漠然之色敛下。 他注视着眼前的人,神情一点点放得柔和,他轻轻捏了捏对方柔软的指尖,温声唤:“阿嫦?” 卢皎月这才回神。 她注视着那些清丽漂亮的字迹,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只是觉得悲哀。 为所处的这个时代悲哀。 好像所有人都是牺牲品,个人的意愿显得分外微渺。 世家女离宫的那一日,卢皎月倒是意外收到了不少礼物。 不少人都做了入宫时的打扮,天气并不算好,但微风和煦又无落雨,勉强算一句“宜人”。 似乎脱去了宫城中那层不自觉让人压抑的外衣,不少人的情绪都鲜活起来。 谢甘棠送了一幅画。 她笑:“这宫中无趣,这些年我连提笔作画都懒怠了,技艺生疏,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卢皎月摸了摸画轴,倒也真有点惊喜:“怎敢嫌弃依川居士大作?” 依川是谢甘棠的号。 旁边的崔蕙笑,“我就是说殿下喜欢画,咱们的依川居士还非要弄对绣屏,白白浪费这么多年的功底。她那点刺绣手艺,也就殿下不嫌弃了。” 谢甘棠被半夸半嘲的,不由嗔了人一眼。 刺绣更烂、字画水平仅限欣赏的卢皎月:“……” 她只能笑笑不说话。 那边崔蕙又接着,“我没谢妹妹这技艺,也就送了盆花让殿下解解闷。这宫里的花房里确是珍品,但太珍了反倒添了匠气。我在南边有个专门养花院子,若是殿下不嫌弃,明年到了赏花的时候,我递帖子入宫。殿下果真赏脸,也让我那院子沾沾仙气儿。” 卢皎月还没待回答,后面却传来一道细声细气地接话,“妾入宫前在家里树下埋了几坛酒,若是殿下明年去花宴,我便挖出一坛来带着去。” 卢皎月有点儿错愕地看着这个分外乖巧内敛,在周行训后宫简直是一股清流的李婉仪。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