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锋明有足够的理由不把他再叫回来。 所以他忍着,忍到细胞失水,血管干瘪,昏昏沉沉地,终于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因为脱水而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半梦半醒之间,他恍惚觉得自己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体有如火烤,撕裂着疼痛,眼睛也睁不开,只知道耳边总有人在低声交谈,支离破碎的中文混杂着当地语言和口音很重的英语。他一句也听不懂,只是从语气中隐约听出些凝重的气氛。 再后来他几乎失去意识,偶尔几个记忆片段都是在被搬运。是躺在轮床上穿越露天的走廊,带着口罩的异国护士举着白大褂为他遮阳。直升机上噪音很大,吵得他短暂的清醒过一次,旁边有一张熟悉的脸,忽然却怎么也想不起对方的名字。想要张嘴问问,才发现嘴里含着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什么人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气管插管,这东西他只在纪录片里看过,但现在正叼在他自己的嘴里。 事实上他这几年基本上也过着电影小说情节般的生活,只是本人并没有什么自觉——直到此刻才有了自觉。 直升机把他载回熟悉的地方,虽然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儿,每次睁开眼看到的都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但是有熟悉的语言,熟悉的面容,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安心睡下去。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信神佛不敬鬼神,生是一个人死是一捧灰,原来究竟不愿让异国他乡成为自己的埋骨之地。 半个月后他才知道当时自己肺部感染非常严重,躺在icu里一连几天用ecmo吊着命。但有赖于良好的身体素质和高强度的抗生素,现代医学终于还是让他活了下来。 彼时他已经恢复清醒,从icu回到普通病房,肺部的状态逐渐好转,膝盖动了手术,开始试着借助拐杖下床行走。 养病的条件相当不错,他一个人住着单间,旁边有护工照顾,绝不会出现夜里发烧口渴没人倒水的事。当然他也没闲着,病房里人来人往,从早到晚几乎不断。 来人分好几拨,时常会有生面孔。有时候翻来覆去地叫他陈述同一件事,有时候问到某种特别特别琐碎的细节。要他答,但是几乎不会回应他的任何问题,甚至不曾透露那一晚后续的结果,只是每个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笑着。 柳锋明知道这是必要的程序,竭尽所能配合,答得很细,绝不多问。每每聊到尚在恢复中的他体力耗竭,流着虚汗眼前发花地倒回枕头上,才在护士的要求下结束一天的问话。 再往后来的领导就多些,有些似乎级别很高,就算没有自我介绍也能从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中判断一二。都热切的拍着他的手,说些鼓励安慰的话,叫他安心养病等待嘉奖。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