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去。房门这会儿微微张着,没有人拦着不让进了。奶娘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恰好走出来,孩子模样极好,眉眼粗浓,有几分像公子又有几分像少奶奶,他的啼哭声清脆而洪亮,是个小阿哥。 我颤着步子迈进门槛儿,人都在。少奶奶静闭着眼睛躺在榻子上,淳雅,蓉儿,寒玉,齐布琛姨娘安静地围在榻子边,大奶奶坐在圆凳上,傅太医正合着双目请脉,那两个接生婆站在角落里低着头讪讪地对视。屋子里静悄悄的,就连蓉儿都守在榻边不说话。 傅太医睁开眼睛,寒玉把少奶奶的手放回到被子里,大奶奶看向傅太医,“怎么样?”傅太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少奶奶这病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几年前坐月子的时候就已经落下了病根。本就底子弱,眼下又见了大红,实在……大奶奶恕老朽直言,恐怕是没有回天之力了。依脉象看应该就在今夜了,府上快些准备后事吧。” 大奶奶皱着眉叹了口气,“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好端端的怎么也是个苦命的……怎么说也得等成德回来见上一面……”说着便哽咽起来,齐布琛姨娘俯下身子,低声道:“奶奶,成德就要到了,您先回房里去歇歇,好些事儿等您拿主意呢。”大奶奶起身强拉着在那儿抹眼泪的淳雅出屋,齐布琛姨娘随即抱着小福格,而后跟着大奶奶走出了屋子。蓉儿突然间跪在榻子边摇着少奶奶的胳膊,“额娘,额娘你看看蓉儿,蓉儿听话……”寒玉忙拉住她的手,蹲下身子抱紧她,把蓉儿的头埋在自己怀里和她一块儿哭。 不知过了多久,公子走进屋,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上前拉住他,“爷。”他挣开我的手,忽地大步向前走到那两个接生婆站的地方,揪住其中一个稍胖的婆子的领子把她扯出来,力气大得惊人。他颤着音问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那个婆子被吓得没了魂儿,一个劲儿地在那儿摇头,“哟,主子,求求您饶了奴才吧,这,这实在是不关奴才的事儿啊。问了少奶奶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的,主子她嘱咐奴才先保住孩子啊!”话音刚落,蓉儿倏地跑过来抱住公子的腿,嚎啕起来。公子缓缓放开那个婆子,垂下手,仰起头闭上了眼睛,那两个接生婆子见状赶紧跑了出去。 傅太医提着药箱子也要出屋,公子睁开眼睛,把开蓉儿的小手,跑到屋门口拦住他,“傅太医,您好歹开个方子,我求求您,就再开一剂药吧,我……”寒玉转过身,“爷,您快过来。”公子看向榻子,蓦地走过去,坐到榻沿儿上抓紧少奶奶的手。傅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出屋子,我和寒玉走到榻子边,静静地站在那儿把住蓉儿的肩。 少奶奶笑了笑,“爷,终于等到你了。”公子抚mo着她近乎惨白的脸,少奶奶伸手握住公子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轻柔地吻了吻他的掌心,眼角淌下两行眼泪,可脸上还是笑着的,和平日里一样柔和。她复睁开眼伸手从枕下取出那个荷包递给公子,“本以为绣不完的,还好,老天待我不薄。我额娘……”公子泣声道:“刚到了徽州。”少奶奶低“嗯”了声,吃力地道:“等我额娘到了,爷要劝住她,别让她老人家太伤心。”说着颤抖着手轻轻抚mo着公子脸上的眼泪,“爷,你哭了。” 寒玉搀蓉儿过去,公子转过身抚了抚她的脑袋,“蓉儿,给额娘磕头。”蓉儿扑腾一声重重地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少奶奶满是笑意地淌着眼泪。蓉儿忽地起身扑到额娘的怀里,少奶奶闭上眼揉着她的背,而后睁开,“今后要替额娘照顾好阿玛,若是惹阿玛生气,额娘可不依。”过了半晌,少奶奶看向寒玉,寒玉点了点头,把蓉儿抱了起来往屋门走去。 “额娘……” 蓉儿撕心裂肺地喊着,踢着腿把小绣花鞋都踢了下来,寒玉一狠心加快了步子抱着她走出了屋,蓉儿的哭声越来越揪心却也越来越远。我失魂落魄地走到屋子中间俯身拾起那只掉落在地毯上的绣花鞋子,起身正欲出屋却听到少奶奶低声叫了叫我。我猛地回头跑过去,跪在了榻边手把着榻沿儿,她看向公子,“爷,我想喝酒,那天夜里的交杯酒还没有喝上一口呢,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公子向我点了点头,我又看了看少奶奶忽而起身奔出了屋子。 我用府里最漂亮的碧玉杯子倒上了两杯最好的白酒,用青花瓷的盘子托着那两杯酒慢慢走进了屋子。走到榻边,我拿来厚厚的软垫给少奶奶靠着,此刻,被褥上已经被浸红了。公子端起酒杯把它送到少奶奶的手上,自己端起另一杯。我憋住眼泪强作出笑,用方才倒酒时拼命回忆起来的话高兴地念道:“大少爷大少奶奶喝交杯酒,举案齐眉,喝到风生水起。举案齐眉,喝到儿孙满地。举案齐眉,喝到……金银遍地。”少奶奶听着我的话,开心地笑着,缓缓和公子挽起了手臂……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