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的意识也慢慢回到这熟悉的诊疗室里。 “你恨自己当初没有站出来与我竞争文戈?”我在努力睁着眼睛,尽管我感觉得到自己的眼帘那么沉重,“所以你才会在文戈离开后,做出那么那么多事情。” “是的,文戈跟你离开学校后,我的世界空荡下来,我做了太多太多事情。甚至尝试代入,想让自己成为你。于是,在没有你的那年里,我努力站在人前,像曾经的你那样抑扬顿挫地说话。而且,我对你的模仿开始近似于疯癫,甚至时不时以为自己就是你。但毕业时……”邱凌眼神黯淡了,“毕业的时候,我知悉你成为心理咨询师,开始了频繁的临床。但我的人生,却被我的父母强行勾画。” “沈非,我不愿意成为一个老师。当然,我对于心理学、哲学、教育这些都有深入的了解,所以,我会客观看待,不会因为自己厌倦教师这个职业而污蔑它的神圣。我尝试说服我的父母,告诉他们我想成为一位心理医生,想沿着你沈非走过的路子一步步往前走。可是……” 邱凌摇了摇头:“我不是你,我又一次选择了妥协。我走上了讲台,成为一名初中历史老师。” “你只做了一年老师而已。”我插话道。 “沈非,你知道那一年里我是怎么过的吗?”邱凌看了我一眼,接着把目光转向我身后墙壁上的大幅油画——仿墨西哥画家鲁斐诺塔马约的《戴红面具的女人》。 “沈非,一个有着满腔抱负的少年,被强压进入他不喜欢的职业时的那种沮丧与失落,你不会明白的。就像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年我是怎么过的一样。” 32 相较起寒冷与饥渴,人类还有着一个比较原始的需求,那就是安全感。 一只初生的小鹿,生来就具有蜷缩到母亲怀抱的行动,因为在母亲身边,它会得到安全感。一头受伤的狮子,会在狮群中央静静地趴着,伸出巨大的舌头舔自己的伤口。因为这样子,它会觉得自己得到了治疗,得到了保护。而我们人类,对于安全的需求,就高级了很多,不只是因为惧怕突如其来的危险,更多的反倒是精神世界对于安全的需求。 于是,在精神世界里这一安全需求没有得到满足时,我们就会在夜深人静时、卸下假面后,变得脆弱与柔软。我们会蜷缩着身体侧卧在床上,或者隐藏在浴缸的泡沫里。这样,我们会觉得安全,实际上,这就是我们潜意识深处对于母体子宫的企盼,因为那时,才是我们作为一个生命所能感觉到的安全的最大化时刻。 邱凌将目光从那幅《戴红面具的女人》画框上移了回来。他淡然的表情与满脸的液体搭配着,显得很诡异。接着,他碎碎念道:“我拦不住,很多事情我都拦不住。我也拦不住他疯狂地想要改变。”“你想要改变什么?”我的意识开始越来越清晰,之前那如同幻境般的场景,很明显是我的心神因为邱凌突然说出骨灰的事,陷入了一次极其短时间的催眠。但这一刻渐渐苏醒过来的我,反倒觉得之前的环境,与其说是邱凌的催眠,还不如说是我自己将那一串连贯的碎片交织了一遍,并在脑海中放映一次而已。 于是,面前有点失态的邱凌,他所呈现出来的这个所谓的阻拦者的一面,似乎也只是在他那段当老师的回忆中痛苦万分而已。 我再次追问道:“那一年里,你想要改变什么呢?” “想要改变人生,想要离开那所可怕的学校。”他的声音小了点,变得有点含糊,但周遭安静的环境,让我不会也不可能遗漏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我的笔记本上写上了这么几个字:“阻拦者来访。” “他太好强了。”满脸泪花的他说道,“他从一个对于土地与建筑一窍不通的人,到考上国土局公务员,只用了短短的一年时间。七百多个人参加考试,只录取两位,他却通过了,并如愿以偿地离开了学校。于是,从那一天开始,他明白了很多东西,只需要努力争取,再不可能的,也终究会成为可能。” “他开始走入图书馆……”我接着他的话说道,“他疯狂地学习心理学知识,企盼书本上的东西,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