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年轮,用来记载年岁。最前排的书架上,若干封面鲜艳的新书,摆得整整齐齐。这些与学术著作混迹在一起的伪心理学书籍,曾经让我很反感与厌恶。但文戈说的没错,它们存在就有它们存在的必然性,就有它们的受众。无论内容如何,对于心理学的全民普及,这类并不枯燥的商业书籍,也算是功不可没。 我在这几排书架前缓缓行走着,闻着只有陈书才有的独特味道。古大力似乎发现了什么,一个人自顾自朝着另一头走去。 紧接着,我的手机响了,一看屏幕,居然是古大力打过来的。我朝着他消失的方向探头过去,只见他正站在几米外对我招手,之所以没有开口叫我,应该是他在图书馆工作养成的噤声习惯吧? 我走到古大力身边,只见他表情有点严肃,并抬手指向他身旁书架的尽头:“沈医生,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愣了一下,只见那角落里面,摆着一张孤零零的窄沙发。窄沙发的旁边,是一扇敞开着的窗户。我意识到古大力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了,莫名地紧张起来。 是的,我们都想起了海阳市图书馆里棒球帽先生——邱凌独自守着的那个角落。 我大步走了过去,尝试着坐上这个沙发。沙发外面的布应该是近一两年换上去的,下面的木板与弹簧所发出的声音却又暴露了它的年限。旁边窗户吹进来一丝丝风,这在初夏的上午,给人感觉是无比舒适的。但,呈90度的椅背与能够触碰到金属弹簧与木板的座椅,却又让我无法放松。我尝试着往后靠了靠,抬起头朝着天花板上方望去。 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看到…… 是的,一个冷气口正对着这个角落,正对着这个沙发。刚开启不久的空调,正在徐徐送出冷气。 古大力在我身旁叹了口气:“沈医生,我怎么感觉棒球帽先生曾经在这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呢。” 我点点头:“应该是吧!” 我将手放到膝盖上,闭上了眼睛。我的毛孔因为凉风与冷气而开始收缩,手臂上甚至有了细粒的鸡皮疙瘩。邱凌那双没戴眼镜冷冷望着我的眼睛,再次在我脑海中真实地浮现上来。 我打了个冷战,猛地一下睁开眼睛。紧接着,我的视线被正前方的书架吸引。 不是因为书架上的书,而是书架上和我视线平行的位置正好有两排书宽的缝隙,透过这条缝隙,我看到另一边给学生们阅读用的一张长条桌子。 关于当年的很多记忆,我始终记得那么清晰。所以,我不可能忘记这张桌子的。 这是我与文戈每一次到图书馆来都会坐的位置。并且,让我觉得可怕的一点是,我现在视线正对着的,正是当年文戈喜欢坐的座位。 15 我再一次惶恐了,这种感觉昨晚有过,之前与邱凌在海滩时也有过。我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又深吸了一口气。我再次挺直腰杆,在这个并不舒服的窄沙发上坐稳。我在进行着一种大胆的尝试,尝试着若干年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会是邱凌。 我在代入,代入一个身份还只是大学生的瘦高男子邱凌的世界。我阴了阴眼睛,目光穿过那条缝隙,遐想当年穿着红色格子衬衣坐在那里的文戈。那年的她,长发披肩,皮肤如同美玉般白皙。她低着头,一边翻阅着手里的心理学书籍,一边非常认真地做着笔记。我的视线平平移动着,那当年留着傻傻分头的我……不,我这会儿是躲在角落的观察者邱凌,因此,我所望向缝隙另一边那位完全不应该坐在文戈身边的沈非的目光,是蕴藏着怨恨的。这时,冷气口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寒意,从我脖子位置朝着我的衬衣领子里面钻去。 当年的邱凌是一个没有太多存在感的人,这是我渐渐得出的结论。他在翻阅手里的书,如同海绵般吸收着书里面关于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字里行间那些枯燥的词汇,让他会不时走神,但凉风又总是能够让他的注意力收拢。或许,他觉得眼睛有点发涩了,他觉得孤独了。于是,他抬起头,透过那条缝隙,睹见了如同女神般端坐着的文戈。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闻到了文戈身上的味道。他笑了,有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很幸福。他放任着自己无视文戈身边那个愣头小伙的存在。就好像是他——邱凌在陪着文戈,陪着他所关注的女人,一起在这个安静的图书馆里看着书,做着笔记。 我的心在持续着被揪紧……我阴着的眼睛,似乎还是能够看到穿着红色格子衬衣的文戈,尽管她低着头。 邱凌在微笑,感受着伴读者的荣耀。这时,冷气机又“嗡嗡”了,他打了个冷战,继而看清了坐在文戈身旁那位也低着头的沈非。 邱凌的心开始往下沉,酸酸的感觉,呼吸变得微微抖动,好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他的心开始疼痛,那么切肤,又那么刻骨。如同有一柄锋利的刀,正在将他的胸腔划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