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樊城内,王府。 年轻的靖安王赵珣奉召前往广陵道靖难平叛,至今无功无过,偌大一个青州就交由一个同样年轻的瞎子主持大局,亦是平静无澜,既无做出什么惹眼的显赫功绩,却也不至于沦落到用自污手段去赢得新靖安王信任的地步,可谓“君臣相宜”的典范,有些类似燕敕王与纳兰右慈那对搭档的意味了。 入夜后,星光点点,陆诩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璀璨星空,身边是那个靖安王府安插在他身边的死士女婢,不曾想随着朝夕相处的相濡以沫,反倒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这未必就不是年轻靖安王独到的手腕心计。 “先生,你让王爷只许败不许胜,到时候丢了他们赵家颜面,皇帝陛下多半会责怪吧?” “自然会的,而且是严责重罚。” “那王爷为何还答应了?” “新老接替之际,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往的亲疏关系就要推倒重来,往往不看功劳大小,只看忠心厚薄。青州这边用几千人命去表忠心,差不多也够了,老皇帝刻意压谁,那也是为了新皇帝重点用谁做铺垫而已,否则谁会念新天子的好?历史上马上退出舞台的明君,大多喜欢这般晦涩行事,就是担忧新君无人可用。而且,天下大乱不可避免,这场世子殿下在大败之后,除了与朝廷皇帝和太子两人表态,也可以顺势将自己摘出乱世,静观其变。” “先生,你这算不算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我这个先生,比起太安城里的元先生和燕敕王身边的纳兰先生,还是差了许多啊。” “先生过谦了!” 瞎子陆诩笑而不言。 “先生,你再给我随便说一些大道理吧,虽然听不懂,可我喜欢听。” “哪有那么多道理,一肚子牢骚而已。” “先生,我说件事,你可别生气。如果有一天王爷用我要挟先生,先生大可以放心。拿一个死人要挟活人,挺难的吧?” “别做傻事。你自尽了,以赵珣的性子,我也离死不远了。否则他身边有个无法牵制的所谓心腹,会睡不安稳。” “先生你这是在帮我找一个活下去的蹩脚借口吗?” “你也不傻嘛。不过说真的,这个理由不蹩脚。” “先生,你是个好人。这么活着,你累吗?” “这有什么累不累的,退一万步说,总比前些年在永子巷下赌棋骗人钱财轻松些。” “先生,我觉得吧,你有大智慧!” “可我还不是一样看不出你是穿着新衣裳还是旧衣裳。” “摸一摸总会知道的……” “嗯?” “脱了后呗。” “非礼勿视……” “先生,你不是总喜欢说自己是瞎子吗?!” 陆诩蓦然笑了。 然后他轻声说道:“赵珣,珣,《淮南子》称之为美玉,可若拆字解之,不正是一旬帝王吗?” 陆诩叹了口气,“我辈读书人的脊梁,过不了几天,就要断了。” ———— 同样的夜幕,却是远在边关。 随着远处一阵细碎马蹄的响起,不亚于一座边关雄镇的蓟州雁堡如同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几乎是瞬间,无数灯笼火把就同时亮起,照耀得堡垒亮如白昼。雁堡外围有条护城河,随着城门大开,缓缓放桥,无需那远道而来的七八骑有片刻的等待,就策马上桥,进入雁堡。城洞内匍匐跪拜着雁堡一大帮李氏嫡系,有深居简出的老堡主李出林,有特意从蓟西赶回家中的嫡长子李源崖,还有一群平日里很难碰头的大佬,无一缺席,恐怕除了那位南渡江南后无故暴毙的嫡长孙李火黎,在蓟州俨然土皇帝的李家上下就都齐全了,前年老堡主的八十高寿也没有如此盛况。七八骑中为首那位是一张陌生脸孔,脸色苍白,瞧着像是难以忍受北边冬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