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他突然连接到了荣裕的另一个频道。 那里是一片虚无。 没有清晰的声音,只有茫然的雪花莎莎声。 像在高空寂寞发射的无线电信号。 在寻找到他之前, 在表盘上一圈一圈地旋转。 得不到他的回应, 就会遇难。 盛奕从未觉得他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有多重要。 尤其是在找回早已印刻在灵魂中的不自信后。 考试时他会因为一点点压力就轻易崩溃,那一刻是失忆后,他第一次看见了真实的自己。 他找回了永远不想被荣裕看见的暗面。 所以在发现荣裕的迷茫后,他一度难以相信。 这样平凡的, 渺小的他,竟然会成为另一个优秀存在的方向。 他的存在对于另一个人来说意义重大。 这令他感到惶恐, 倍感责任。 做好卡片从书房出来,看见荣裕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他的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画面。 他和荣裕,就像两颗无法分离的双子星。 他们互为彼此的万有引力。 在黑茫的宇宙中强烈地吸引着对方,互相绕着对方旋转。其中一个星球迷失了方向, 两颗星球都会一起彷徨。 那一刻,盛奕的惶恐又散去了。 只想变成世界上信念最坚定的人, 成为宇宙中最稳定的信号来源。 昏暗的卧室好像变成了黑茫宇宙。 两个在黑暗中背抱在一起的人,像是两颗轻轻触碰彼此的星球。 盛奕明明安慰地拥抱着荣裕,却梦见被荣裕背在背上。 又变回了一个依赖的姿势。 天地间飘着茫茫大雪, 好像永远不会停歇。 数不清的白色的雪片, 以淹没世界的态势,从阴霾的高空中翻滚着压下来。 在梦中清醒过来时,盛奕强忍着眼泪。 墓园的石碑在身后越来越远,身着黑色正装的大人们举着黑伞走在前面。 他记起了这一幕。 这是母亲下葬那天。 这时他已经十二岁了,还是没有长大。 但他记得妈妈临终前的教导。 记忆里,妈妈还健康时明明说过小孩子爱哭没什么丢人的, 后来临终前,妈妈却在病床上抱着他,用虚弱的气音告诉他:我的航航以后就是大孩子了。男孩子长大了,就不可以再哭了。 所以那天他一直努力装做自己已经长大了。 忍得眼睛酸痛,却没有在妈妈的墓碑前掉一滴眼泪。 离开墓园时他双腿发软走不动路,荣裕就是这样背他离开墓园。 明明自己也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少年,却拒绝了大人的帮助,努力承受他的重量。 盛奕在荣裕背上拿着伞,听着踩雪的咯吱声,怀念地把脸侧贴在还没有变宽的肩膀上。 少年用一惯沉静的神情掩饰着承受重负的艰难。 盛奕依恋地搂紧了少年的脖子,心里的悲伤非常真实,哑声问:小裕,今晚我可以去你家睡吗? 荣裕轻嗯了声。 盛铭走在前面,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差,根本无心留意盛奕。 这些年唐芸和陆英关系一直很好,怕盛铭的状态照顾不好孩子,当晚就把盛奕带回了家,给他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一家人温馨的餐桌旁,盛奕穿着人生中的第一件白衬衫融入其中,没有说话,安静地埋头吃饭。 唐芸一直给他夹菜,盛奕比哪次都有礼貌地道了谢。 放下碗筷,盛奕抬头环顾这曾经给予他无限温暖的一幕,转头看向荣裕,用身体里已经长大的灵魂对他笑了笑。 替小时候不懂事的自己,真挚地向荣裕表达感谢。 如果不是这一家人的善良照顾,这晚他回到那个已经冷冰冰的家,不知道又是怎么样的画面。 荣裕没有和他对视太久,把头低下去。 回到荣裕的卧室,温暖安逸的氛围忽然成为了伤害情绪的利器。 在某个卸下防备的瞬间,忽然刺破了盛奕一直努力压抑的悲伤。 明知道只是回忆,盛奕还是完整地找回了那时的绝望和孤独,躲在被子里用小小的身体痛快地放声大哭了一场。 盛奕想起那时的自己迫切地想要弥补自己什么,于是低声说:小裕我的秘密现在只有你知道了。 被子的缝隙外光线昏暗,响起少年低低的回应:嗯。 盛奕觉得不够,伸出手,揪住缝隙外的睡裤,转交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权利:以后只有你能这么叫我。 荣裕躺下来,隔着被子轻轻抱住他。 他听见少年平缓的呼吸。 大雪在窗外纷飞,像在宣告一段时光的结束,细细地嘈杂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