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压着声音问他:“那为什么?” 沈云亭道:“十岁那年他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之前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嘉禾追问:“什么病?” 沈云亭顿住了,一时无言。好半晌,才对她扯谎道:“风寒。” 他游走在大邺朝堂多年,是个精于算计和操控的人,无论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未露过怯,只这会儿面对她却莫名心慌。 大约是因为在他心里只有她那么一个重要的人。因为重要,所以面对她的时候总是会乱了分寸。 嘉禾蹙起眉,心下不悦。沈云亭现下这幅模样像极了上辈子他随意敷衍她的时候。她厌恶极了他这幅样子。 她口味略强硬:“我要听实话,别敷衍我。” 伤口由火灼感变成剧烈的疼痛,沈云亭唇色发白,垂着眼道:“好,说实话。” 他放下最后那点可怜的骄傲和自尊,低下头道:“十岁那年,怜娘在他喝的薄粥里下了耗子药。” “你知道的,怜娘不是他亲娘。怜娘是个半疯子,时而温柔时而疯癫,他没过过一天安担日子。” “他喝了掺了耗子药的薄粥,恶心、呕吐、腹痛、晕眩差点死了,可怜娘忽然后悔哭了,抱着他去找了镇上最高明的大夫。” “因为去的及时,他的性命保住了。可持续高烧了三日三夜,醒来之后很多事都忘了。包括他曾经救过一个小姑娘的事。” 嘉禾轻声问:“他忘了多少事?” “忘了怎么欢欣地笑,忘了怎么去相信别人,也忘了他原先是什么样子。”沈云亭回道,“就只记得他还有个信仰。” 嘉禾接着问:“什么信仰?” 沈云亭道:“他的爹。” “怜娘从小就告诉他,他爹是世上最了不起的官,是天底下最出色的男子。他便一直相信他有个让他骄傲的好爹。” “惨淡孩童时,他爹是他唯一崇敬仰慕的人。久而久之他便想变得同他爹一样,做个好官,安民平江山,做个人人敬仰的人。” “最开始他只是想,若是变得跟爹一样,怜娘就不会再对他疯了。可慢慢地那份热血融到了骨子里,他真的想为百姓想为脚下山河做点什么。他觉得至少这样子他活着还有意义。” 沈云亭眼睫忽开始乱颤:“可你知道的,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曾经当作信仰的一切都是怜娘刻意美化过的谎话。” 嘉禾没再问了。 可沈云亭继续道:“他爹同怜娘口中的那个人全然不同。他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夜宿花楼,骄奢淫逸,虚伪至极。” “他有爹,可他爹从来没有把他当孩子,直到他爹知道他是李蕙的孩子,他爹又假惺惺地做起了慈爱的爹,却暗中打压他,生怕他太过出色,将来会夺走群臣之首的位置。” 利用他巴结权贵,逼他娶嘉禾。 前世在边关的那三年,是他对自己的放逐,他放弃了自己,躲到了人迹罕至的偏远小地。 可嘉禾来找他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他有多好,一次又一次地让他看见光。他从火海救了嘉禾,嘉禾却拯救了他的信念,拯救了他之后的整场人生。 她说过会陪着他一起实现他的信念。 后来他实现了那个心中的信念,大邺山河平,四海清,繁华盛世,八方来朝,可她看不见了。 “你曾说过,在你的梦里,前世的我讨厌极了孩子。”沈云亭垂下眼睫遮住眸中哀伤,“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好爹。害怕变得像沈翱一样,会让我的孩子变得和我一样。” “可当你告诉我,我们曾经有一个孩子的时候……” 嘉禾忽屏了息,双手紧扯着他背后衣衫,眼眶微潮等他把话说出口。 沈云亭隐忍着情绪道:“我很遗憾没有机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