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地问:“你、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沈云亭眉心一皱,凉凉地笑了声,程嘉禾脑袋里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说她笨。 他几步走到卧榻前,拿着书卷隔着层被子,轻轻扣了扣嘉禾的脑门:“少胡思乱想,我还是我。” 嘉禾从被子里探出一颗脑袋,委委屈屈地摸了摸脑门“哦”了声。 沈云亭的目光触到她那双哭得通红的圆睛,别过脸:“好好养病。” 之后几日,嘉禾安安稳稳地呆在屋里养病,半芹得了沈云亭的吩咐,紧盯着她吃药。 沈云亭自那日后便格外忙碌,他似乎正在忙一件十分要紧的政事,要紧到连着几日都没回过府。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穿着洗旧的衣衫躲在屋檐底下安静看书的少年。那个时候只有她看着他,他是她一个人的宝贝。 如今的他站在群臣之首光芒万丈受万人敬仰,社稷百姓都需要他。 临近上元节,每年这个时候坊东都会办庙会,连着几日夜夜都有人放天灯祈愿。 嘉禾趴在窗前望着夜空中升起的千盏天灯,思绪飘远。 前几年她生辰,缠着沈云亭相同他一起去花灯会。 沈云亭向来把他们之间的情分算得很清。早前他病了,是她照顾的他,他欠了她一份情,所以他答应了她的邀约。 生辰那日,她满心紧张与期盼,换上新作的衣裙,细眉描了又描,胭脂改了又改,花了大半日好生妆点了一番。 早早到了坊东口的大树底下等他。她买了两个小糖人,幻想着待会儿要与他一起放灯,或许还能悄悄牵个手指…… 只是从黄昏等到掌灯时分也不见沈云亭来赴约。她心里开始忐忑,在想他会不会有公事耽搁了。 可转念一想,他做事素来周全,若是他有什么事耽搁了,也会派人来转告她一声,让她别等了。 于是她耐着性子继续等,又等了两个时辰,花灯会快散了,他还是不见人。她开始担心焦虑怕他在路上出事了。 她再也等不住了,着急跑去他府上找他,风在耳边呼啸,一路上没见到他的身影,也没见到有人受伤。她渐渐放心了下来,沈云亭应该没出事。 气喘吁吁冲到他府上,书房灯火通明,她推门而入,沈云亭正静坐在书案前,不疾不徐地翻着书,全身上下完好无损。 那个时候嘉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他平安是件好事,可对着他冷漠的脸,她却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云亭头也没抬,眼神停留在书页上,冷声道:“你这么晚过来,有事?” 手里的两个小糖人早就化了,她把自己黏糊糊的左手藏在身后,擦掉眼泪,朝他露出露出一个笑脸:“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花灯会的。” “哦。”沈云亭抬眸,幽深的眼眸不带一丝情绪,“我忘了。” “什么日子?” 正月十五,上元节,她的生辰。 子时的打更声响起,她的生辰过去了。她藏起心里无尽的失落:“没关系,我们明年再去,明年你可不许忘了。” 可是他忘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去岁上元节,他作为丞相随万民放天灯祈福来年丰登,顺道陪她上山放了一次天灯。 她终于把积在心里多年的那个心愿给许了。那日沈云亭也随她一起放了一盏天灯,也不知他许了什么愿? 思绪回笼,嘉禾望着夜空中盏盏天灯小声叹了口气。 “穿那么点衣服趴在窗前吹冷风,你是嫌病好得太快吗?” 熟悉的冷言冷语自身后响起,嘉禾转过身,迎面抛过来一件厚厚的纯白毛绒斗篷。 “披上。”沈云亭沉着声道。 嘉禾听话地披上斗篷,斗篷里头加了厚厚一层棉花,罩得她整个人暖融融的。 嘉禾抬头看沈云亭,他那身绣银竹纹天青色大氅上雪粒子还没化开,一看就知道刚从外头回来。 沈云亭朝嘉禾道:“跟我走。” 才刚忙完回府又要出去? “去哪?”嘉禾懵懵的问。 沈云亭沉默地看了眼灯火如昼的夜空,浓长眼睫耷了下来,仿佛陷入了回忆,在心中默答:一个傻瓜才想去的地方。 * 嘉禾呆呆地站在坊东街头,几个提着灯的孩童从她身旁嬉笑经过,眼前游人如潮,花灯绕满枝头。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云亭会带她来花灯节。 嘉禾看着快步走在她前面的高大身影,面上泛起一层欢欣的薄红。 天上落下细小的雪粒子,街上人潮涌动,交织着少男少女羞怯中带着欢喜的笑声。 嘉禾悄悄伸出手想去牵沈云亭的手,指尖快要触到他时,却看到他脸上仿佛覆了一层冰霜般又冷又臭,怯怯地缩回了手。 他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