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将阿姐的衣袖揣了回去,同他爹娘的身体一同架起火烧了,火光正浓时,有官兵寻了过来,原来是之前从客栈里逃出去的人报了官,后来男孩才知道,是有个富商被一伙强盗盯上了,他们本想在其落单时谋财害命,但发现这家客栈位置偏僻,看上去又十分富裕,便临时起了歹心,把全店上下屠戮殆尽,又将银钱洗劫一空。 男孩身无分文,好心的乡亲们给他凑了路费,让他能去投奔一处远方亲戚。那家亲戚并不富裕,但见男孩愿意吃苦干活,便勉强留下了他。这时候他已经明白了,辛苦劳作与人为善,根本毫无意义,只有变得强大,还要身居高位,才能保护自己。 他偷偷跑去学堂外边听先生教书,他知道阿姐一定还在什么地方等着他,等他做了官,能带兵去救她。 后来有一日,有一群官兵来到村子,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都是面上无须之人,那个亲戚跟男孩说他们是要征选年幼的孩子去京城做工,如果做得好,便能升官发财,比考科举还容易,问男孩愿不愿去。男孩本不太相信他的话,但是又知道自己纵然再用功读书,还是连赶考的路费都拿不出,只要他这话里有一成是真的,也值得自己赌一把。 再后来啊,那个男孩不仅来到了京城,还进了宫,二十有四便接管了东厂并司礼监,那个亲戚说的不假,这果然是一条升官发财的好路。” 陈青鸾一直静静的听他回忆,直到此刻见他面上又露出凉薄的嘲讽之色,指尖微微用力,握紧了他的手,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微微渗出了汗,却比平日更凉上几分。 她抬手揽住面前人瘦削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柔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独自辛苦了这么多年,以后有我护着你,只不过我这人笨得很,也要仰仗你来护着我,你别嫌麻烦。” 苏仁在她怀中闷闷地笑了一声,随即低声道:“好,都依你,但只一点,再不许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绝不想再看到有人为了救我牺牲自己。” 陈青鸾缓缓拍着他的背,声音里带着笑意:“我是最贪生怕死的,哪里会去赌命,上回的事确实是个意外,我哪能想到蛇儿下口那般刁钻,害得我差点死在失血过多上头。” 苏仁听到这话,立时坐直了身子,神色间带着疑惑看向陈青鸾,只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灵炽的毒,我从前便中过一回,原本以为是无解,但却同我体内的另一种毒素相互中和掉了一些,故而十几二十年内,想来不会死在这上头。只是每夜都要做梦做的极辛苦,所以总是睡不好,只有身边有人陪着时方能好一点儿。只不过自从和阿姐分别,便再没有人能陪我了。” 陈青鸾的言辞中带着十分刻意的可怜,言毕,便以期待的眼神望向苏仁。 苏仁知她何意,眉梢带着妩媚之色笑道:“那从今以后,本督便陪你。” 过得几日,苏仁对外宣称已经痊愈,重返朝堂。正逢他手下的二档头率部下回京,因赈灾剿匪有功,俱得了封赏。 苏仁前些日子便从书信里得知,在自己启程后,军营中疫情便止住了。按那紫衣客的行事作风来推断,他有同伙的几率并不大,然崔简还是将所有人连带着自己一起,都分别送去叫人检查问询,以洗清嫌疑。 这事还用不到苏仁亲自费神,然他自也有事要忙。慕容铎励精图治了月余,终于还是在心里承认自己这身子骨实在没法如年轻时一般熬着,所以便叫苏仁继续掌批红之权。只不过苏仁自病了这场之后,也不似从前那般没日没夜地操劳,不管在宫中处理事务到多晚,都一定要回府安寝。 朝中近来表面上还算太平,并无甚要事,只有任命何人来继任沧州刺史一位,引发了几位老臣争执不休,其中更有人大放厥词,道苏仁这回亲至沧州,将其地方官员一网打尽,便是想要将自己的人手安排过去,沧州与京城相距不远,其地形三面环山易守难攻,若落到那等有不臣之心的人手里,于江山社稷大为不利。 苏仁听得这话,险些在朝堂上就笑出声来,宦官手中权力再大,也是依附皇权而活,他一个无后之人,真要费心费力去打下江山,到头来还不知要便宜谁家。他不屑与那些已经昏了头的老臣辩驳,却也不拦着他的党羽去出头。两派之人吵得不可开交,龙椅上的慕容铎听的头疼,直接下令退朝,并要他们将备选名单列呈上。 待看过名单之后,慕容铎伸手指在了末尾的名字上,对苏仁道:“温弼学?朕记得此人并未在早朝时被提到过,是谁又保举了他?” 苏仁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应是丞相大人将先前所提名的吴之丞换了下去。” 慕容铎笑道:“哦?可是你又捏住那吴之丞什么把柄?” 苏仁道:“监听百官乃是东厂职责所在,这名单上诸人私下言行中的不当之处,均有所记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