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迷蒙,谢清欢听到这句话,恍了片刻,模模糊糊想起过去。他的过去与江念相反,顺遂安稳,没有风浪,只是有时像九华山冷冽的山风般,显得有些萧瑟。 记忆像是浸入水中,并不清晰,唯一清楚的,是他必须背负的使命。 他想着师长们谆谆教诲的话,目光落在江念身上,静静看着她,眼中带有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温柔。 江念径直坐了在悬崖上,双手撑着后方岩石,面对万仞高峰,翻滚云海。 听到身后的人担忧唤“小心”,她继续叹气,招呼谢清欢来自己身边坐下。 两人一齐坐在悬崖上凸出的石台上,巨石湿滑,霏霏冷雨,放眼青山没入白雾中。 江念问:“我对你下咒术,你不生气吗?” 谢清欢摇头,“不曾。” 江念又问:“我把你强抢回七杀宗,又累你金丹受创,误了你的道途,你不恨我吗?” 谢清欢又摇头,“不曾。” 说着,他偏头定定看着江念,反而安抚她道:“师尊不必总将这件事放在心中,是我犯错在先。” 听完他的话,江念情不自禁拧了拧眉,把袖子揉皱。倏尔她突然偏过脸,与谢清欢四目相对,问:“你有恨过一个人吗?憎恶过一个人吗?讨厌过一个人吗?” 温热的呼吸拂来,谢清欢看着她翕动的红唇,脑中空了一瞬,等江念再次发问,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不曾。” 江念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那,难道过去就没有人背叛你、伤害你、让你难过吗?” 谢清欢想起选择加入七杀宗的几个少年,轻轻点了下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说:“但我不觉得难过。” 江念:“不觉得难过?” 谢清欢双手交握,修长苍白的指节安静搭在被雨打湿的淡青外袍上,如萧疏翠竹,岩上青松。他认真地说:“我救他们时,本就没有想过回报,他们过得很好,我便开心,为何要难过?” 江念:??? 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圣父光辉照大地呗。 她按住谢清欢的胸口,真气凝结,指尖一抹寒光,“我要杀你,你害怕吗?” 谢清欢心跳得快了两拍,摇了摇头。 江念仰着脸看他,再问:“那你有特别喜欢、对你而言特别重要的人吗?” 谢清欢定定望着她,许久,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垂下头,小声说:“没有。” 江念沉沉叹气,松开手,“我也不喜欢你,你太傲慢了,我喜欢和人打交道,不喜欢和庙里面的泥塑做朋友。” 不知道害怕、不知道后退、不知道如何恨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他就像被剥离所有情感的庙里泥塑,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慈航普度,可心里什么都没有。 说完,她双手扒拉脸,自顾自生闷气。 这就类似于小时候和朋友吵架,听到对方说“我不喜欢你”后,立马赌气回“我也不喜欢你”,然后找个角落自己生气一般,其实只要给她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就好了。 然而谢清欢看她久久不说话,感受到身边人的低气压,明显开始慌张。 少年漂亮的眸子微微睁大,伸手去扯了扯江念的袖子,然后“啪”地一声被响亮地拍开。 他看着泛红的手背,怔了片刻,眸中漫上层水雾,像是想找补救之法般,竭力想了许久,才开口:“其实是有的,很久以前,很久以前,有人唤我醒来……” 谢清欢微微蹙眉,脸色越来越白,像是想捞起水中一轮模糊的月亮,想抓住褪色苍白的记忆里一个漂浮的影子。他越往深处想,头越来越疼,比金丹的伤口更令人难以忍受,这种疼痛,像烙印在灵魂之中。 没几息,就已经是冷汗涔涔,神志模糊,双眼失神。 然而剧痛之中,他却好像想起什么,失神的眸中亮起微弱的光,极轻极轻地说:“她将我唤醒,我本是为她,再来人间一遭。”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神识自天枢峰扫来,浩浩汤汤荡过整个M.hZgjjX.CoM